她起身，麻木的走了出来。
又被一个浑身喷着甜腻香水的女人扯住，脸颊很快肿了起来。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能伸手要钱呢？”
“你是乞丐吗？”
“别再来打扰我们。”
泪水顺着指节滑落，袖口紧贴着手腕，传来了冰冷潮湿的触感。
闻念有些绝望的发现自己正慢慢往下陷，如果再不停下来。
雨幕裹着小馆，阴沉沉笼罩着云镇。
江家老宅里，依旧倒不过时差的江奶奶从冰箱里翻出了两只老母鸡。
化冻，剁肉，炒香，下锅。
一套流程下来，整个厨房连带着客厅都弥漫着的鸡汤香。
房间的许凯待不住了，今日下雨，小馆没开门，他今天还没怎么好好吃呢。
江奶奶笑呵呵的安慰他：“马上就好了。”
说完，她又把江叙喊下楼。
“我炖了鸡汤，你去接念念来。”
江母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天色：“估计停不了多久，还要再下呢？”
江奶奶犹豫起来：“也是，一会别淋着念念了，不然就送过去。”
“叮铃，叮铃”
手机铃声远远的传来，像是山谷的回音。
闻念缓慢抬起头，看过去。
沾满眼泪的手有些滑，她抓空了好几次，终于在挂断前接通了电话。
江敘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懒散的劲。
“吵醒你了？雨停了，奶奶炖了鸡汤，来吃饭吗？我接你。”
闻念抬手拭去脸颊边的泪水，呆呆的抠了抠手指，嗓音微微颤抖。
“不用了，谢谢。”
那头安静下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闻念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屏气间喉咙间发出了小鸟般的咕咕声。
没等那头的人问她什么，她扯出一个微笑。
“不用了，谢谢你。”
随后，她挂断了电话，伸手打开了房间的灯。
像是鬼压床的人需要被轻轻拍醒，闻念需要的，也只是这个瞬间。
梦魇远比人的意志胆小，它是块打碎了就无法在复原的镜子。
从睡梦中醒来，闻念又捡起了铠甲和佩剑，不再畏惧。
烧热水，洗澡，换上暖和舒适的衣服，闻念撑着伞下楼，给自己煮了锅热腾腾的青菜豆腐汤。
把中午剩下的饭放进汤里，她还给自己夹了几个酱油泡辣椒。
用勺子搅碎碗里的米饭，舀起一勺带着米粒的汤。
门啪的一声被推开，风吹了进来。
闻念平静的和江敘对视着，半晌，她说了声谢谢，把被吹凉的汤塞进了嘴里。
这样的天气，伞只算个心理安慰。
一旦撑开，概不负责。
江敘湿透了，他转身关好房门，放好伞，走到桌前，打开保温盒，推到了闻念面前。
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鸡汤，色泽金黄，飘着几粒红色的枸杞，还有两个巨大的鸡腿。
闻念嚼着脆脆的小白菜，沉默的看着鸡腿，似乎在想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敘伸出手，捏掉她脸颊边的米粒。
“喝汤。”
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揍你。”
闻念老神在在的看了他一眼，咬了口泡辣椒，脸瞬间就红了。
江敘扯了张纸巾，裹住鸡腿，径首递到了她嘴边。
闻念舔舔嘴角，终于放下勺子，把鸡腿接了过来。
鸡是家鸡，天天在山上撒野，肉比闻念的牙齿结实多了。
她张着嘴巴咬一口，鸡腿毫发无伤，只留了道浅浅的疤。
江敘没打扰她，只扯着纸巾擦了擦流到她下巴上的汤汁。
“你吃药了是不是？”
闻念没说话，嚼着她那来之不易的一丝鸡肉，老半天才看了他一眼，像是才把他认出来一般。
“你能借点钱给我吗？”
江敘心烦意乱的盯着她：“多少？”
闻念举着鸡腿：“八万七千六百五十，零一分。”
江敘拿出手机：“我转给你，把你银行卡号给我。”
闻念放下鸡腿，神情突然迷糊。
“我好像没有银行卡。”
江敘抬头看向矮柜，熟练的从花瓶底下摸出钥匙，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零钱包，又从里面拿出张银行卡。
“这是你的吗？”
闻念放下鸡腿，拿起木勺。
“好像是我的。”
江敘转好钱，递给她看。
“好了。”
闻念把快送到嘴里的汤放下，低下头数了数后面的零。
个，十，百，千，万。
她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很是欣喜。
“谢谢你，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江敘摸了摸她的脑袋，突然消气了。
“不客气，不用还给我。”
闻念没有搭理他了，她慢吞吞的吃着自己的饭，似乎忘记了借钱这件事。
江敘隐约猜到了这笔钱是用来做什么的，可他不敢问，他甚至不敢往那想。
闻念很快吃饱了，她很勤快的收好碗，洗完后又擦了擦弄脏的脸。
然后她泡了杯蜂蜜水，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来的雨发起了呆。
江敘不放心的看了眼她好几眼，拿上伞，到楼上拿了件外套，又把浴室里的吹风机和毛巾拿了下来。
她的头发还在滴水，身上的毛衣开衫早就湿透了。
江敘要给她换外套，被她瞪了好几眼，但好在还算配合，换下来了。
吹她的头发更是难，江叙简首要快被她冰冷的眼刀扎死的。
“我讨厌别人碰我的头发。”
江叙低声下气，但手上动作没停。
“湿着不舒服，会感冒的。”
闻念冷漠脸：“我不会感冒。”
江叙顺着她的话说：“我没说你会感冒。”
头发蓬松得炸毛，在她犹豫要不要发火间，己然吹干了。
不想动，但又很气。
闻念最后趴了下来，背影里透着滔天的怒火。
江叙在她身边坐下，学着她的样子趴了下来。
他看着她，半晌轻声道：
“念念，那么久没见，你有没想我？”
闻念装着一肚子气，又瞪他。
“凭什么告诉你？”
江叙看着她，认真道：“我很想你，每天都很想。”
闻念听不明白，她脑子被药物安抚着，成了滩懒洋洋的臭臭泥。
江叙沉默片刻，开口道：“医生怎么说，八万够吗？”
闻念立刻对这句话有了反应，她正色道。
“先看这个月，你别担心奶奶，我问过医生了，有效的话，还可以换别的药，有医保，很便宜。”
她嘀嘀咕咕的劝了起来。
“我以后会赚很多钱的，不用管我，真的，奶奶，老师说我保持这个状态，肯定能拿奖学金，你给爷爷治病吧，你劝劝爷爷。”
江叙的脸瞬间褪去了血色。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
那些过往，遗憾，永远都无法触碰，要烙印在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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