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依旧昏昏沉沉，闻念穿着奶奶的碎花罩衣从楼上下来，转身进杂物间找出爷爷给自己编的小背篓。
“豆腐，山楂糕，一袋香梨，估计会下雨，还得把伞给戴上，然后装瓶水。”
收拾好东西，闻念锁好门，往小巷东边走了过去。
从这儿抄近道可以很快到大路上，在她小时候这条路其实就是很普通的柏油马路。
随着经济慢慢的发展，路边修了两条用石砖铺的散步道，沿着边种了一长排柳树。
翠绿的枝条垂到了河面上，微风轻轻吹过，荡开一圈圈涟漪。
踩着这样盎然的春色往前走半个小时，经过两道拱桥，很快就能看见马路边有一条斜斜往里进的路。
从这儿进去，路慢慢变宽。
等看见一个小亭子时，再往前拐个弯，旁边就是蜿蜒向上的石板路，恰好是两人并行的宽度。
青山常年被云雾缭绕着，石板上生长着许多腻滑的苔藓。
加上昨晚下了雨，更加容易打滑，需要格外的小心。
“布谷，布谷”
报春鸟的叫声远远的从林中传了过来，仔细分辨，还能听见喜鹊和杜鹃的声音。
风把树林吹得哗啦哗啦响，树叶上的露水也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闻念正欣喜于自己捡到了一根十分适合用来充当登山杖的木棍，下一秒就被落了一脸的露水。
冷得她接连打了个两个哆嗦，连忙加快脚步往前走了几步，离开了那棵茂密榕树枝叶遮蔽的范围。
“虽然说福后面跟着的就是祸，这祸是不是来得太快了一些。”
正感叹间，一只鬼鬼祟祟的雀鸲从高处飞了下来。
落在她伸手就能触摸到的树枝上，翘着长长的尾巴，用黑漆漆的眼珠好奇的打量着她。
闻念抬头看了过去，小家伙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跳得近了一些，也伸着脖子看了过来。
想了想，闻念把兜里的蛋卷捏碎，拆开倒了一点点在路边的石头上。
雀鸲立刻就落了下来，三两下把那点蛋卷屑吃得一干二净，然后又侧着头瞅着她。
闻念见状干脆把剩下的蛋卷都倒在了石头上，然后悄悄的离开，让它安心的享用这份意外之喜。
阳光渐渐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了进来，驱散了山里浓郁的雾气。
石砖缝隙中的长出的铜钱草也随之舒展了圆形的叶片。
闻念小心的避开，踩着边上石阶往上爬。
渐渐的她开始有些疲惫，腿上也愈发的沉重。
可奇怪的是，身上的负担越重，心脏就愈发的轻盈。
“也许我早就该回来了。”
闻念疲惫的坐了下来，避开枝干上的荆棘，摘了颗红透的山莓塞在嘴里。
超乎想象的酸涩，闻念触电似的甩了甩头，随后眯起了眼睛。
前头树枝上有刚长出来的香椿芽，嫩生生，水灵灵。
她不太爱吃，但这是爷爷和奶奶的最爱，寒姑也算喜欢。
还好今天穿了罩衫可以挡一挡露水，然而刚迈出一步，闻念突然感觉到脚底到传来了软腻塌陷的感觉。
“嘶”
她的动作不算慢，但脚底还是沾上了一层厚厚的泥巴。
捡了块木棍清理干净，闻念彻底老实下来，一步一步顺着石阶向上爬。
接近十点，山里朦朦胧胧的雾气彻底消失了。
闻念喘着气爬上石阶，跨过门坎，和刚从殿里出来的寒姑对上了眼神。
微微一愣，闻念松开扶着门框的手，微笑起来。
“寒姑。”
寒姑点点头，神情淡淡的，身上依旧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
“来了，去洗洗你身上的灰尘，给娘娘上炷香。”
“诶。”
闻念乖巧的应了，取下背篓走到一旁的水池边，用纸巾擦干净鞋上的泥巴。
然后把罩衫脱了下来，仔仔细细的洗过手和脸，又理了理头发。
今天是工作日，庙里并没有别的香客，宁静又幽深。
寒姑面无表情的站在香炉边，等闻念收拾好走过来，把手里的香递给了她。
闻念收敛了表情，用左手接过香，走到香炉边点燃，轻轻的抖了抖。
转过身正对着殿门，闻念用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握住香脚，拇指抵住底部，把香举到眉毛的高度，低头拜了三拜，然后用双手把香插进了香炉。
“算你还没忘记规矩。”
寒姑淡淡一笑，转身领着她往殿里走去。
“转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得给娘娘好好磕个头，让她好好看看你。”
闻念有些歉疚的笑了笑，放轻脚步走进殿内。
在蒲团上跪下，打开手心拜了三次，最后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钱放进了功德箱里。
寒姑慢悠悠的走出去，背着手看着她。
“劈些柴来，早些时候我去河边采了些蕨菜，拌着吃正好。”
闻念立刻欢脱的站了起来。
“好，寒姑，我带了豆腐来呢，还有梨子和你爱吃的山楂糕。”
寒姑眼中带了几分笑意，脸却快速板了起来。
“先出来再说，没大没小的，才刚夸过你守规矩就在娘娘面前落我面子。”
闻念立刻塌下肩膀，低眉顺眼，倒退着慢慢出了观音殿，然后小跑着去取自己的背篓。
寒姑在水池边蹲下，清洗起采来的蕨菜。
边上用水泡着满满一盆香梨，里面洒了些许粗盐。
把柴火放在木桩上，闻念吐出一口气，瞅准年轮的正中间，用力的砍了下去。
“啪”，木柴应声裂开，咕噜噜滚到了石砖上。
寒姑转过头看了一眼，轻哼一声，被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逗得有些想笑。
“看你这下盘虚的，我都不用问你，就知道你这么些年过成了什么样，也就是你奶奶瞅不见，不然指定要天天上山来，把我新做的蒲团磨得破破烂烂。”
闻念不服气的又劈了块柴，叉着腰喘起了粗气。
“看，我就说嘛，呼，哪有，呼，这么，夸张，呼。”
寒姑抱着篮子站起身，转过身瞅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径首往厨房里去了。
闻念咬着牙忍了半天，最后自己掌不住笑了出来。
“好叭，我的确是有些退步了。”
厨房里响起锅铲和铁锅的碰撞声，随后是寒姑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
“差不多够做这顿饭就行了，还不快进来烧火。”
“诶。”
闻念揉了揉笑疼的肚子，抱着柴火坐在灶台前，架好柴火，又熟稔的往里面塞了把木屑。
锅里很快就热了起来，冒起了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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