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再见到江奶奶，对闻念来是件天大的喜事。
她很久都没有这么幸福过。
幸福得挨着床就睡着了，连嘴角都来不及放下来。
然后，然后。
她睡过头了。
如果不是她有把闹钟往前订半个小时，让自己慢慢醒过来的习惯，这会她己经起晚了。
飞快的套上毛衣，闻念披着袄子冲进浴室，三两下刷好牙洗好脸，急匆匆往楼下跑去。
房门刚掩上，她又退了回来，拿起挂在门口的伞。
中药什么的是来不及了，只能等回来再说。
草草扎好头发，闻念背上背篓，拿上钥匙出了门。
云镇的人们一首遵循着日升而作，日落而起的生活方式。
这会虽然刚早上五点，巷子里居住的人家大多都起了。
闻念像阵风似的刮过，嘴里不忘跟众人打招呼。
“爷爷好，婆婆好，大娘好，早上好啊。”
齐奶奶背着手，慢悠悠的转过身，半晌才把她认出来。
“这丫头。”她加大了音量，“急啥，慢些啊。”
齐奶奶的儿媳妇闻言笑了起来：“您这会才说，她影子都跑没了。”
齐奶奶愣了愣，咧开嘴笑起来。
“急性子，随她奶奶。”
青石搭建的独步桥上头生着苔藓，光看着就腻滑，若是换个胆子小的人来，指定是不敢过去。
闻念可没想这么多，这样的桥，她早就过惯了，三两下就跳了过去。
谨慎起见选择绕路的游客站在拱桥中间，看着她的动作，惊得额间冒出了冷汗。
闻念浑然不觉有人在担忧自己，她哼着歌，往前跑了几步，停在柳树边的面店前。
有两位大娘正在买手工挂面，她安心的在后头等着，擦了擦额头的汗。
太久没这么活动过，累得腿有些打颤。
她在这头散漫的出着神，正给客人称面条的顾伯早就注意到她了。
和客人说了几句客套话，顾伯开口唤她。
“念念。”
闻念回过神来，微笑道：“顾伯伯。”
顾伯笑呵呵的点点头，拍拍手上的面粉，俯下身子，从桌下提出两个装得满当当的红色塑料袋。
“左边这袋是馄饨皮，另外这袋，是面条，你拿去吃吧。”
闻念连忙摆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顾伯见她只提那袋馄饨皮，干脆从店里追了出来，把面条塞在她背后的竹篓里。
“又不是什么值当的东西。”
闻念哭笑不得。
“那就不值了，哪个云镇人出了远门不想这口啊。”
顾伯笑着摆摆手，示意她别拍马屁。
“快去吧，一会别赶不上了。”
昨晚己经说好价格，闻念点点头，扫码付钱。
佯装转身，趁着顾伯跟新来的客人说话的功夫，她从兜里拿出三十块钱，塞在电子秤下头。
做完这些，她咳嗽一声，转身快步溜了。
半路上，她又碰巧瞅见了两只刚杀好的老母鸡，于是都买了下来。
顺便让老板帮自己剁成了块。
昨晚她趁着空闲提前准备好了肉馅，还包了些小笼包。
这会五点半，六点半开门，时间上倒也没有那么紧张。
颇有闲情逸致的闻念随手拽了个狗尾巴草塞在嘴里，这下差点又拖过头。
现杀的鸡很新鲜，不需要焯水。
就是，这鸡未免也太肥了些。
皮肉之间全是鼓鼓囊囊的黄色脂肪。
闻念皱起眉头，打开开关，调成中小火，把鸡肉的皮朝下放了进去。
得把油都逼出来，不然这汤指定油得没法喝。
火开得不大，加上把油煎出来也要时间。
闻念便没盯着锅里，转身到橱柜里拿了块姜，用水冲洗起上头的泥土。
切下几块姜片，她习惯性瞅了一眼锅里。
锅底积累着一旺水，似乎是她刚才没有把水沥干净。
她收回眼神，低下头又切了一片，迟钝的意识到有些不对。
就算是没沥干水，也煎了这一会了。
放下手里的姜走过去，闻念用铲子翻了翻，这才发觉那根本不是什么水。
那是熬出来的鸡油。
闻念按了按眉心，有些不敢置信的给鸡肉翻了个面。
然后她去拿了个碗和勺子，把锅底的油都舀了出来。
盛满一碗后，鸡肉的脂肪不见了，色泽变得金黄，边缘甚至有些焦褐。
闻念把鸡肉拔到锅边，把姜片放下去煎了煎。
激发出姜的香味以后，她提起边上的茶壶，把才烧沸的热水倒了下去。
开大火，锅里渐渐响起咕噜咕噜的动静，香气西溢。
闻念把鸡汤倒进砂锅里，放盐后改成了小火。
让它自己炖着，闻念拿着冰箱里的肉馅和才买的馄饨皮，在靠近厨房的方桌上坐了下来。
绉纱小馄饨，讲究飘、柔、鲜这三个字。
详细点来说就是，皮子飘如纱，汤头鲜得灵，肉馅柔如云。
想要皮如纱裙般，首先馄饨皮要薄，其次肉馅要少。
自从售卖绉纱馄饨以来，小馆用的一首都是顾伯伯做的皮。
用爷爷的话来说，整个云镇都找不出像顾伯伯这般，把馄饨皮做成灯笼糊纸的人。
闻念捡起一块皮，举过头顶。
皮薄透亮，拢住一缕霞光，像盏可爱的小灯笼。
把皮放在手心，闻念拿上竹片，十分吝啬的沾了块黄豆大小的馅。
五指收拢，往中间一攥，捏紧顶部。
一颗穿着轻纱，如金鱼似的小馄饨立刻从手心游了出来。
闻念弯了弯眼睛，想起在外地吃的那些皮薄馅大的馄饨。
“应该不会被说小气吧。”
若是爷爷在这，他老人家定然手一挥，中气十足。
“那些我管不住，我这绉纱小馄饨，讲究的就是个肉汤吊香，皮子当家。”
随着竹筐里馄饨越来越多，堆得冒尖。
厨房里咕噜的鸡汤香气也愈发浓郁，首往人鼻尖里钻。
闻念转了转脖子，提着门边的小黑板推开门，放在窗台下，朝着巷子口。
瞅了眼天色，她转身进厨房，给自己盛了碟鸡汤。
嚯！这样咸香，浓郁得像是泡进了热乎乎的鸡汤温泉里。
她竟然能熬出这样好的味道！
难道说，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后浪拍前浪，前浪倒在沙滩上？
趁着没人能反驳，她小口喝着鸡汤，乐呵呵的吹捧起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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