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熔心同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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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熔心同调

 

死亡的气息,浓稠得如同凝固的铅液,沉甸甸地压在濒临解体的轿厢内。两根巨大的靛青色冰矛,如同死神的獠牙,将两个身影死死钉在冰冷的金属与绝望之上。

夜枭被钉在铁壁之上,右胸被碗口粗的冰矛彻底贯穿。恐怖的贯穿伤口边缘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冰霜,如同最残酷的封印,将喷涌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瞬间冻结。极寒的冻气顺着冰矛疯狂涌入,无情地掠夺着他体内残存的热量,冻结着每一寸血肉和神经。他的头颅无力地垂落,焦黑的脸上覆盖着薄霜,嘴唇乌紫,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极其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破碎冰渣摩擦内脏的细微声响,带出丝丝缕缕带着冰晶的血沫。

左臂,那曾经燃烧着熔炉之焰、睁开过蛮荒竖瞳的烙印,此刻彻底沉寂了。焦黑的疤痕如同烧尽的木炭,冰冷、死寂、毫无生机。疤痕边缘的皮肤因极寒而呈现出一种僵死的青紫色。熔炉竖瞳闭合后留下的那道细微缝隙,也己被冰霜彻底封死,再无一丝光芒透出。仿佛那焚尽八荒的意志从未存在过,只留下这具被冰封、被洞穿的残躯,在死寂中滑向永恒的黑暗。生机,正随着体温一起,被那贯穿身体的冰矛贪婪地汲取、冻结。

意识沉沦在无边的寒冷与虚无之中。过往的记忆碎片如同沉船的残骸,在意识的深海中缓缓下沉——啃骨镇的净焰悲歌,老疤破碎的盾牌,云芷坠入渊火前决绝的回望,阿砾最后凝固的惊恐……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沉重的疲惫。放弃吧……太累了……就这样沉眠……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冰冷的黑暗中低语,诱惑着他放弃最后的挣扎。

而在轿厢冰冷的铁板之上,灰蛾正经历着另一种地狱。

第三根冰矛贯穿了她的左肩,巨大的力量将她钉在地上。伤口同样被冰霜覆盖,极寒的冻气如同毒蛇般疯狂钻入。但此刻,她颈后那涅槃重生的烙印——一个如同熔岩冷却后形成的、粗犷狂野的暗红色爪痕图腾——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

“呃啊啊——!!!”

灰蛾的身体因剧痛而剧烈地反弓、抽搐,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惨嚎!这惨嚎声不再是纯粹的痛苦,更夹杂着一种狂暴的、新生的、如同野兽挣脱牢笼般的嘶吼!她颈后的熔岩爪痕烙印疯狂旋转、燃烧,暗红色的能量如同沸腾的熔岩,在她体表形成一层狂暴的烈焰!

这股新生的烙印之力,正以一种蛮横、原始的方式,对抗着侵入体内的极寒冻气!冰与火的冲突在她体内每一个细胞中激烈上演!被冰矛贯穿的伤口处,景象诡异而惨烈:靛青色的冻气与暗红色的烙印烈焰如同两条厮杀的狂龙,在血肉间疯狂冲撞、湮灭!伤口边缘的冰霜在烈焰的灼烧下不断融化、汽化,发出“嗤嗤”的爆鸣,升腾起刺鼻的靛青色烟雾!而烙印烈焰则不断被涌入的冻气压制、冷却、甚至冻结出细小的暗红色冰晶!每一次冲突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但也让灰蛾濒临崩溃的意识在痛苦中死死地、顽强地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吞噬!转化!

灰蛾那涅槃烙印的核心意志,在极致的痛苦和求生的本能驱动下,如同初生的幼兽,展现出惊人的适应性!它不再仅仅被动抵抗冻气,而是开始尝试……吞噬!烙印烈焰如同贪婪的触手,包裹住侵入伤口的靛青色冻气能量,试图将其强行分解、吞噬、转化为自身的一部分!

嗤啦——!

被吞噬的冻气在烙印烈焰的炼化下,发出刺耳的尖啸,颜色从靛青迅速褪变为一种浑浊的灰白,最终化作一缕缕无害的、冰冷的废气流散!虽然转化效率极低,过程痛苦无比,每一次吞噬都像在体内引爆一颗微型炸弹,但灰蛾体内那肆虐的极寒之力,确实在被这狂暴的新生烙印……缓慢地、痛苦地……蚕食着!

“吼!”灰蛾猛地抬起头,沾满血污和冰晶的脸上,灰白色的瞳孔因剧痛而收缩成针尖,但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野性的火焰!那是打破枷锁后新生的意志,在死亡的绝境中爆发出不屈的咆哮!她伸出还能活动的右手,死死抓住贯穿左肩的冰矛矛杆!烙印的烈焰顺着手臂蔓延而上,与矛杆上蕴含的冻气激烈对抗,发出更加密集的“嗤嗤”声!她竟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将这死亡的獠牙……

然而,她的挣扎和新生烙印的反抗,如同在渊瞳冰冷意志的注视下点燃的微弱火星,瞬间激起了更深沉的、被冒犯的怒火!

呜——!!!!

竖井深处,吞噬者的嗡鸣陡然变得如同亿万寒冰齿轮疯狂摩擦般刺耳!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带着毁灭性碾压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冰山,轰然降临!破口之外,那汹涌旋转的晶尘冻晶风暴被这股意志强行收束、凝聚!

咔啦啦——!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在竖井中疯狂回荡!风暴的核心,无数冻晶颗粒在绝对零度的意志下,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塑形!一个巨大、模糊、由纯粹靛蓝色冻晶构成的……人形轮廓,在风暴中缓缓显露出冰山一角!

它仅仅显露出腰部以上的部分,其庞大己几乎填满了破口外的视野!由无数棱角分明、折射着幽蓝死光的巨大冰晶构成,没有清晰的面容,只有两个如同深渊般不断旋转的、散发着绝对零度和贪婪吸力的巨大涡旋,取代了眼睛的位置!一股冻结灵魂、碾碎意志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轿厢内两个濒死挣扎的生命身上!

渊底显形!吞噬者的本体,那尊由晶尘冻晶构成的恐怖巨像,终于不再满足于隔空操控,开始显化其真正的形态!它那由冰冷涡旋构成的“双眼”,漠然地扫过被钉在墙上的夜枭,最后,带着被蝼蚁挑衅的冰冷怒意,死死锁定了下方正在挣扎反抗、烙印燃烧的灰蛾!

一只纯粹由流动的靛蓝色冻晶构成的、巨大无比的冰晶手掌,缓缓从风暴中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处一个更加深邃、更加寒冷的涡旋正在形成,散发出毁天灭地的吸力!目标,首指灰蛾和她颈后那燃烧的熔岩爪痕烙印!

毁灭的巨掌,即将落下!灰烬与新生,都将在这绝对的力量下化为虚无!

就在这绝望的终末时刻——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共鸣感,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猛地从两个方向同时荡漾开来!

源头之一,是灰蛾颈后那燃烧的熔岩爪痕烙印!在吞噬者本体显形、毁灭巨掌抬起的极致威胁下,烙印的烈焰燃烧到了前所未有的炽烈程度,其核心深处,那股新生的、蛮横的、不屈的意志波动被催发到极限!它本能地、疯狂地向外散发着求生的信号,如同在黑暗森林中点燃的求救篝火!

而另一个源头……竟来自于那被冰封、生机几近断绝的夜枭!他左臂那死寂、冰冷的烙印疤痕深处,在那吞噬者本体显形的恐怖威压和灰蛾烙印那强烈求生意志波动的双重刺激下……那点早己沉寂、被冰封的微弱悸动,如同沉睡的种子被惊雷唤醒,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这一点微弱的搏动,与灰蛾烙印狂暴燃烧的意志波动,在充斥着毁灭气息的狭窄空间内,在死亡降临前的最后一刹那,发生了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清晰的……同频共振!

嗡……!

如同两颗濒临熄灭的星辰,在宇宙的终焉时刻,短暂地交换了一次心跳!

这共鸣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像一道无形的闪电,瞬间劈开了灰蛾被剧痛和死亡恐惧充斥的意识!

她的动作猛地一滞,燃烧着烈焰的右手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握的冰矛矛杆。她霍然转头,灰白色的瞳孔穿透弥漫的冻气和能量乱流,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看向冰壁上那个被贯穿、气息奄奄的身影!

就在她目光触及夜枭左臂那死寂烙印的瞬间——

一股庞大、温暖、带着无尽悲伤与守护意志的……意念洪流,如同跨越了千山万水,猛地穿透了厚重的岩层、穿透了吞噬者的恐怖威压、穿透了升降梯濒临解体的铁壁,无比清晰地灌注进了灰蛾的意识深处!也微弱地……触及了夜枭那即将彻底沉寂的心神!

“孩子……抓住……那光……”

“枭……别睡……”

“地脉……共鸣……借力……”

“核心……稳定……需要……锚……”

无数破碎却清晰的意念,如同母亲温柔的耳语和战友急切的呼唤,交织在一起!是云芷!是阿砾!是那化作啃骨镇地脉守护意志的存在!它们在吞噬者显形的巨大压力下,在夜枭与灰蛾烙印产生微妙共鸣的瞬间,终于穿透了重重阻隔,将最后的指引与希望,传递而来!

晶骸意志,在最后关头,送来了破局的钥匙!而那钥匙,就系于这短暂共鸣的两道烙印之间!

灰蛾眼中的野性火焰瞬间被一种决绝的明悟取代!她猛地看向自己颈后燃烧的烙印,又看向夜枭左臂那死寂的疤痕,最后,迎向了破口外那即将拍下的、遮蔽一切的毁灭冰晶巨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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