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一寸神经。夜枭的身体在急速下坠,耳边是呼啸的狂风、金属碎片碰撞的刺耳尖啸,以及冰晶碎裂的“咔嚓”声。背后被冰矛贯穿的恐怖空洞处,残余的极寒冻气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本己濒临崩溃的内腑。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和涌上喉头的腥甜。意识在剧痛与失血的眩晕中沉浮,如同溺水之人,向着无光的深渊不断滑落。
左臂,那刚刚重燃、融合了三重意志的熔炉竖瞳,在轿厢解体的毁灭冲击和急速下坠的混乱中,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收缩。烙印漩涡边缘的熔岩脉络剧烈闪烁,仿佛随时会再次崩解。死亡的冰冷气息,比下坠的深渊更先一步扼住了咽喉。
放弃吗?沉入这永恒的黑暗?老疤破碎的盾牌,云芷坠入渊火前最后的回望,阿砾凝固的惊恐……还有灰蛾那燃烧着新生火焰、被冲击波抛向上方的身影……无数画面碎片在濒死的意识中翻涌、破碎。
“不……!”一个源自生命最本源的、近乎的咆哮,在夜枭灵魂深处炸响!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死在吞噬者的阴影之下!死在晶骸意志牺牲换来的渺茫生机之后!
求生的意志如同最后的火星,点燃了沉寂的熔炉!
嗡——!!!
左臂那黯淡的熔炉竖瞳猛地收缩,随即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刺目光芒!竖瞳深处,那点融合了净焰守护、灰蛾蛮横与熔炉原始愤怒的意志核心,不顾一切地驱动着烙印残存的力量!它不再试图照亮黑暗,不再试图对抗外敌,而是……向内!向着夜枭自身那致命的贯穿伤,发起了最后的、绝望的冲锋!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强行按进冰封的血肉!一股狂暴、炽热、带着毁灭与新生双重特质的暗红能量洪流,从熔炉竖瞳中逆冲而出,狠狠地灌入夜枭右胸那被冰矛贯穿、边缘覆盖着厚厚冰霜的恐怖伤口!
“呃啊啊啊——!!!”夜枭的喉咙被剧痛的嘶吼撕裂!这感觉比冰矛贯穿时更加痛苦!狂暴的烙印能量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破碎的胸腔内疯狂搅动!冻结的内脏碎片、撕裂的血管、断裂的骨茬……在这股蛮横能量的冲击下瞬间汽化、湮灭!同时,烙印能量中蕴含的那一丝源自云芷意志的净焰调和之力,又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在毁灭的狂潮中强行引导着能量流,灼烧、熔合着伤口边缘的肌肉组织和断裂的血管!
这绝非治疗!这是最原始、最粗暴、以破坏进行重建的……熔铸!
靛青色的冻气与暗红色的烙印烈焰在伤口深处激烈对冲、湮灭!伤口边缘的冰霜瞬间融化、汽化,发出刺耳的“嗤嗤”声,升腾起大团靛青色的烟雾!新的、焦黑的血肉在烙印烈焰的灼烧下强行熔合、凝结,覆盖住暴露的骨骼和空洞!每一次熔合都带来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但也将疯狂涌入的冻气和失血的势头……强行遏制住了!
这熔铸过程痛苦而短暂,几乎耗尽了熔炉竖瞳最后的光芒。当贯穿伤被一层焦黑、狰狞、如同火山熔岩冷却后形成的粗糙痂壳强行封堵住时,竖瞳的光芒也彻底黯淡下去,只留下一个布满焦痕、微微搏动的暗红疤痕。夜枭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烙印力量几乎枯竭,身体内部被这狂暴的熔铸过程摧残得更加破败——但他暂时……活了下来!强行续上了这口气!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竖井下方,啃骨镇的方向,一股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如同风暴般席卷而上!
呜——!!!!
吞噬者那如同寒冰齿轮摩擦的刺耳鸣啸,穿透了层层黑暗!伴随着鸣啸,夜枭惊恐地看到,下方原本深邃的黑暗,正被一种粘稠、流动、散发着幽深靛青色光芒的……液态光晕所取代!那光晕如同活物般缓缓旋转、流淌,形成了一个覆盖了整个竖井下方的、巨大无比的……能量涡流!
渊海涡流!
这是吞噬者在吞噬净焰核心时,其恐怖的吞噬力场与地脉狂暴能量碰撞后,自然形成的致命领域!粘稠如液态蓝宝石的冻气能量在其中高速旋转,带着绝对零度的死寂和碾碎一切物质的恐怖力量!涡流边缘,无数被卷入的岩石碎片、金属残骸、乃至之前轿厢崩解的碎片,都在瞬间被冻结、粉碎、化为齑粉,融入那靛青色的死亡之河!
夜枭下坠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正无可挽回地冲向这片毁灭的渊海!
“不——!”夜枭发出无声的嘶吼,仅存的右手徒劳地在空中抓挠,试图抓住什么。但周围只有呼啸的狂风和冰冷的绝望。熔炉烙印的力量己经耗尽,身体重伤濒死,他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改变下坠的轨迹!
就在他即将被那靛青色涡流吞噬的刹那——
轰隆隆隆——!!!!
一阵沉闷、宏大、仿佛来自大地心脏的剧烈脉动,猛地从涡流的最深处爆发出来!这脉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悲鸣!紧接着,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乳白色光芒,如同被强行挤压出的地心之血,猛地从涡流的中心喷薄而出!
是净焰核心!是云芷和阿砾牺牲守护的晶骸之冢!
乳白色的纯净光柱,带着无尽的悲伤与最后的挣扎,如同逆流而上的光之巨龙,狠狠撞进了吞噬者那靛青色的冻气涡流之中!光柱所过之处,粘稠的靛青色冻气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瞬间被蒸发、净化!一个巨大的、被乳白色光芒强行撑开的“空洞”,在毁灭的涡流中短暂形成!
这净焰核心最后的爆发,如同濒死巨兽的奋力一击,不是为了逃脱,而是为了……最后的控诉与挣扎!
夜枭下坠的身影,如同被命运之手拨弄,正好落入了这被净焰光柱短暂撑开的“空洞”之中!
噗通!
没有预想中被瞬间冻结粉碎的恐怖。夜枭的身体重重砸进了粘稠、冰冷、却暂时被净焰光柱力量中和、相对“平静”的涡流边缘区域!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意识险些彻底昏厥。粘稠的靛青色冻气如同冰冷的胶水,瞬间包裹了他的身体,恐怖的极寒与侵蚀性能量顺着皮肤和伤口疯狂钻入,与体内残存的烙印之力和刚熔铸的伤口痂壳激烈冲突!
他如同坠入冰海的人,在粘稠的冻气中艰难地挣扎着,仅凭求生本能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他抬起头,透过被冻气模糊的视野,看向涡流的中心——
那景象,让他灵魂战栗!
净焰核心喷薄出的乳白色光柱,如同刺入巨兽心脏的长矛,正在被涡流中心那无法形容的恐怖存在……疯狂吞噬!
在靛青色涡流的核心,在那净焰光柱喷发的源头,隐约可见一个巨大、深邃、不断旋转的黑暗漩涡!漩涡的深处,隐约显露出吞噬者那由纯粹冻晶构成的巨像轮廓,它如同扎根于深渊的恐怖植物,无数由纯粹冻气构成的、闪烁着靛青色符文的能量“根须”,正深深扎入那喷发着乳白色光芒的净焰核心之中!
吞噬!它在吞噬净焰核心的本源!
每一次脉动般的吞噬,那黑暗漩涡就扩大一分,涡流的旋转就加速一分,覆盖整个竖井下方的靛青色冻气光芒就更盛一分!而净焰核心喷发出的乳白色光柱,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纤细!光柱中传递出的悲伤与守护意志,也变得越来越微弱、越来越绝望……
“云芷……阿砾……”夜枭的心脏如同被无形的手攥紧,剧痛超越了肉体的创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维系着啃骨镇地脉平衡、承载着云芷和阿砾最后意志的净焰核心,其存在本身,正在被那贪婪的黑暗漩涡……一点点蚕食、湮灭!晶骸意志最后的悲鸣,如同泣血的地脉挽歌,回荡在涡流之中,也回荡在他濒死的意识里。
随着净焰核心被吞噬,整个啃骨镇地脉,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巨兽,开始了彻底的崩溃!
轰!轰!轰!
沉闷而恐怖的巨响,如同大地深处的哀嚎,从竖井上方的啃骨镇方向滚滚传来!那是岩层在失去地脉能量支撑后,大规模断裂、崩塌的声音!无数巨大的岩石如同陨星般砸落,坠入竖井,在涡流中激起巨大的靛青色浪花,旋即被冻结、粉碎!
夜枭在粘稠的冻气中艰难挣扎,每一次动作都牵动着全身的剧痛。他绝望地看着净焰光柱越来越细,看着吞噬者的黑暗漩涡越来越大,感受着啃骨镇地脉崩塌传来的恐怖震动。灰蛾在哪里?是生是死?吞噬者吞噬完净焰核心后,下一个目标会是谁?这九幽之下,还有何处可逃?
死亡的渊海,正将他连同这片破碎的大地,一同拖入永恒的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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