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共鸣之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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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共鸣之核

 

冰冷的铁锈味、浓重的血腥气、刺鼻的晶尘甜腥……狭小的升降梯轿厢如同一个正在缓慢凝固的铁棺材。灰蛾手中那块荧光石散发着冷白、恒定却微弱的光芒,勉强驱散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却驱不散弥漫在两人之间那沉重如铁的戒备与剧痛。

灰蛾靠着冰冷的铁门瘫坐着,右臂那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让她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烈的痛楚,冷汗浸湿了她灰白色的短发,黏在苍白的额角。她用左手死死按住伤口上方,试图减缓失血的速度,但指缝间依旧有温热的液体不断渗出,滴落在布满锈迹和污垢的铁板上,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悸的“滴答”声。她的眼神疲惫至极,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死死盯着夜枭,那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充满了野性的警惕和不信任。

夜枭的状态同样岌岌可危。烙印疤痕残留的幻痛余波如同低伏的毒蛇,在神经末梢游走,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沉闷的钝痛。更糟糕的是晶尘侵蚀带来的冰冷麻痹感,正顺着手臂上的灼伤黑点向身体深处缓慢蔓延,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在血管里爬行。他背靠着轿厢的另一侧,尽量拉开与灰蛾的距离,布满血丝的独眼如同鹰隼,锐利的视线穿透昏暗的荧光,最终死死锁定了灰蛾那敞开一角的帆布包——那个半掩在金属零件和矿石碎片中、露出神秘一角的暗金色金属球!

嗡……

就在他目光聚焦的刹那,一股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共鸣感,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猛地从他左臂那死寂的烙印疤痕深处荡漾开来!这感觉并非力量的回响,更像是一种沉睡的、源自同源的……呼唤!那金属球散发出的、极其内敛的暗金色能量波动,仿佛无形的触手,轻轻拨动了他烙印深处某个早己沉寂的弦!

这突如其来的共鸣感并不痛苦,反而带来一丝奇异的、微弱的暖意,如同在冰窟中触碰到一块温玉。但这感觉只持续了一瞬——

嗤啦——!!!

仿佛烧红的烙铁猛地按进了灵魂深处!一股远超之前的、无法形容的恐怖剧痛,毫无征兆地从那共鸣点爆发!这剧痛不再是单纯的物理创伤,更像是烙印深处某种被强行唤醒的、狂暴而古老的存在意志,在疯狂撕扯他的灵魂!

“呃啊——!”夜枭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左手死死攥住左臂那焦黑的疤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指甲几乎要抠进焦痂里!剧烈的痉挛让他差点跪倒在地,眼前瞬间被无数破碎、扭曲、光怪陆离的幻象彻底淹没:

不再是啃骨镇的痛苦记忆碎片。他看到……无边无际、沸腾翻滚的熔岩之海,赤红色的天空如同燃烧的破布!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如同山脉般蜿蜒的金属结构骨架,在熔岩中沉浮、熔解!无数形态怪异、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巨影在熔岩海上方搏杀、陨落,天空被撕裂,大地在哀鸣!毁灭的能量风暴席卷一切!而在那末日景象的核心,一个巨大无比的、散发着无穷吸力的黑暗漩涡正在形成,疯狂吞噬着破碎的金属、燃烧的巨兽尸骸、乃至……空间本身!就在那漩涡边缘,一道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暗金色流光,如同逆流而上的飞鸟,拼命挣脱着毁灭的引力,朝着漩涡之外激射而出!

这毁灭的图景是如此宏大、如此真实,带着一种蛮荒原始的恐怖威压,瞬间冲垮了夜枭的意识防线!他仿佛亲身经历了那场毁天灭地的灾难,感受到了那绝望的引力拉扯!而那道暗金色的流光……正是此刻灰蛾包里那颗金属球!它在逃!它在逃离那吞噬一切的终焉漩涡!

“喂!你怎么了?!”灰蛾虚弱却带着惊疑的声音穿透了幻象的轰鸣。她看到夜枭突然剧痛痉挛,目光死死盯着她的包,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下意识地用没受伤的左手,猛地将帆布包的开合处拉紧,遮住了那颗金属球!这个动作带着明显的紧张和守护意味。

金属球被遮蔽,那狂暴的共鸣和随之而来的灭世幻象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剧痛骤然减轻,夜枭如同溺水之人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滚落,浸透了焦黑的衣领。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独眼死死盯住灰蛾,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剧痛后的余悸,以及冰冷的审视。那幻象……太过真实!那金属球……绝非凡物!它和他烙印的共鸣,甚至引出了超越他认知的毁灭图景!

“那是什么东西?!”夜枭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向前逼近一步,右手的盾牌碎片微微抬起,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狭小的轿厢。烙印的剧痛和晶尘的麻痹依旧在折磨他,但此刻,弄清那颗球的真相,比任何伤痛都更重要!

灰蛾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她感受到了夜枭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受伤凶兽般的危险气息。颈后那沉寂的爪痕烙印似乎也微微发烫。她看了一眼自己血流不止的右臂,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硬拼?毫无胜算。眼前这个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男人,虽然同样重伤虚弱,但那眼神中的冰冷和刚才烙印爆发时透出的恐怖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致命的威胁。

“……”灰蛾紧抿着苍白的嘴唇,眼神剧烈地挣扎着。是继续隐藏,赌对方不敢在晶尘雨中动手?还是……用部分真相换取喘息之机?失血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手臂的剧痛几乎让她无法思考。时间,不在她这边。

“它叫‘余烬核心’。”灰蛾终于开口,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迎着夜枭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或者……按我们‘拾骨者’的叫法,‘最后一块碎片’。”她刻意加重了“拾骨者”三个字,似乎在强调身份。

“拾骨者?”夜枭眉头紧锁,这个词很陌生。

“我们……游荡在九幽之下最深的废墟里。”灰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和疲惫,“寻找那些被遗忘的、被埋葬的……旧时代的残骸。武器、知识、能量源……或者,”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包,“像这样的‘核心碎片’。”她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力量,“它是我在‘熔炉坟场’边缘找到的……那地方,靠近旧时代的‘大熔断’战场遗址。它……很特别。能吸引一些东西,也能……吓退一些东西。”她隐晦地看了一眼外面依旧沙沙作响的晶尘雨,显然指的是这东西对晶尘或某些地下生物可能存在的驱散或吸引特性。

“你的烙印呢?”夜枭步步紧逼,目光如刀,刺向灰蛾颈后。“和这‘碎片’有关?”

灰蛾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深藏的痛楚和屈辱。“烙印?”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是‘枷锁’,不是力量。每个拾骨者……生下来就有。它让我们能模糊地感知到这些‘碎片’的波动,也让我们……更容易被某些地下的‘猎食者’盯上。”她的声音低沉下去,“我们……是矿渣,是耗材,是被迫用命去废墟里淘金的‘矿鼠’。这烙印,就是矿鼠的标记。”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压抑的愤怒和无奈,似乎这烙印代表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被奴役的过去。

夜枭沉默地听着,锐利的目光审视着灰蛾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肢体语言。拾骨者?被烙印的矿鼠?寻找旧时代的核心碎片?信息量巨大,且疑点重重。她的话语半真半假,夜枭能感觉到。关于烙印的“枷锁”之说,或许是真,但关于这“余烬核心”的真正作用和她的真实目的,她绝对有所隐瞒!尤其是那共鸣引出的毁灭幻象……

就在这时——

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呼唤感,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厚重的铁门,穿透了外面晶尘雨的沙沙声,首接渗透进夜枭的意识深处!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温暖的、带着无尽悲伤与守护意志的情绪波动!如同母亲温柔的手拂过疲惫的额头,带着抚慰和深深的眷恋。这感觉……无比熟悉!是云芷!是阿砾!是那与净焰核心融合后、化作啃骨镇地脉守护意志的存在!

“夜……枭……”一个模糊的、仿佛由无数地脉回响叠加而成的意念,断断续续地在他灵魂深处响起,充满了焦急和示警的意味,“……危险……核心……不稳定……晶骸之冢……吞噬……者……靠近……”

意念模糊不清,传递的信息支离破碎,如同信号极差的通讯。但其中的关键词语——“危险”、“核心不稳定”、“吞噬者靠近”——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夜枭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晶骸之冢?是指啃骨镇深渊下的净焰核心区域?吞噬者?是什么东西在靠近那里?!云芷和阿砾的融合意志,正在向他示警!地脉剧震和这突如其来的晶尘雨,果然不是偶然!

“听到了吗?”夜枭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灰蛾。

灰蛾茫然地摇头,失血让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都有些涣散:“听……听到什么?只有……沙沙声……”她显然无法接收这地脉意志的传讯。

夜枭的心沉了下去。危机迫近,而眼前的拾骨者少女,带着一颗能引发他烙印剧痛和灭世幻象的“余烬核心”,身份成谜,目的不明。她颈后那沉寂的爪痕烙印,如同一个未解的警示符号。

晶尘拍打铁门的沙沙声,如同死神逐渐逼近的脚步。轿厢内,重伤的拾骨者与力量沉寂的巡狩者,在微弱荧光下无声对峙。地脉深处传来的模糊警讯,让这本就脆弱的临时避难所,充满了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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