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住口！这种没影儿的话也是你能浑说的？传出去还要不要名声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阴冷：“这事……透着蹊跷。什么早年婚约？老太爷在时，沈家是什么门第？永定侯府又是什么门第？八竿子都打不着！这里面……定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她心思急转。陆沉舟亲自登门，态度强硬……这绝非寻常。沈玉昭那个小贱人，除了那张脸还算过得去，还有什么能入得了那位杀神世子的眼？难道……是侯府内部有什么争斗，需要沈家这颗不起眼的棋子？或者……陆世子真看上了沈玉昭的美貌？可那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亲自上门定下婚约！
“那……那我们怎么办？”沈玉瑶急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小贱人飞上枝头，以后骑到我们头上来作威作福？”
“作威作福？”冯氏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哼，她也要有那个命享才行！侯府那种地方，龙潭虎穴，规矩大如天！她一个病病歪歪、在自家都立不住的孤女，进去就是给人送菜的份儿！你以为世子妃那么好当？那继室林夫人是好相与的？府里那些妯娌小姑是好伺候的？”
她站起身，在铺着厚绒地毯的房间里缓缓踱步，每一步都带着算计。“眼下婚约己定，老爷正欢喜得找不着北，我们硬拦是拦不住了，反倒惹得一身骚。”她停下脚步，看向女儿，嘴角勾起一抹阴毒的笑意，“不过……婚约是婚约，能不能顺顺利利嫁过去，嫁过去后能活多久、活成什么样……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沈玉瑶眼睛一亮：“娘，您的意思是……”
“你父亲不是说了吗？侯府会依礼行事。”冯氏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这六礼行下来，没个一年半载走不完。这段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她压低声音，凑近沈玉瑶耳边，“那小贱人不是病着吗？病这东西……说好就好，说不好……那就可能缠绵病榻，甚至一病不起。就算她命硬，熬到出嫁那天，一个病体孱弱、名声有瑕的世子妃……进了侯府大门，你以为能有好日子过？林夫人能容她？陆世子……又能新鲜几天？”
沈玉瑶脸上的怨毒渐渐被一种扭曲的兴奋取代：“娘！我明白了！那我们现在……”
“沉住气。”冯氏打断她，眼神阴鸷，“先派人去仔细打听清楚，陆世子为何突然上门提亲！这桩婚事背后到底有什么猫腻！至于沈玉昭那边……”她眼中闪过狠厉，“她的药，继续用着。分量……可以再斟酌斟酌。另外，找几个嘴碎的婆子，把世子爷亲自探病、昭儿身体病弱可能影响子嗣的话，润色润色，传出去。记住，要‘无意’间传到那些爱嚼舌根的官眷耳朵里。一个姑娘家，身体总是病弱，身体能不能当的起宗妇的职责，而且……呵，我看她这清贵嫡女的名声，还能剩几分！”
“是！娘！女儿这就去办！”沈玉瑶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仿佛己经看到沈玉昭身败名裂、在侯府举步维艰，甚至可能被退婚的凄惨模样。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淬满了最阴毒的算计。沈玉昭这突如其来的“泼天富贵”，在她们眼中，己然成了一把悬在她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催命铡刀！
西苑的厢房内，药味似乎比前几日更浓重了些。
沈玉昭靠在床头，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上出现一丝血色，但那双眼睛里的空洞和绝望，己被一种冰冷的清醒所取代。
陆沉舟那日之后便请了御医上门给沈玉昭诊治，重新开了药方抓了药，喝了这些日子，沈玉瑶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
这日沈玉瑶小口喝着碧荷喂过来的药汁，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药……有问题。
喝了御医开的药这段时间身体己经大好了，今天这药却与之前的口感不同。
前世她就隐隐有所察觉，只是那时心思单纯，只道是药性猛烈。如今细细分辨，那浓重的苦涩之下，似乎还藏着一丝极其细微的、令人心悸的甜腥气。
冯氏……果然迫不及待了。
“姑娘，您再喝两口……”碧荷看着姑娘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脸，心里发毛，小声劝道。
“放着吧，凉一凉。”沈玉昭推开药碗，声音平静无波。她抬眼看向碧荷，目光锐利：“碧荷，你是我唯一能信的人了。”
碧荷心头一凛，连忙放下药碗跪下：“姑娘！奴婢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我知道。”沈玉昭伸出手，虚扶了她一下，示意她起来。“这府里，有人不想我好。这药……以后你亲自去厨房盯着煎，煎好了立刻端来，不许经任何人的手。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嫌味道重，让你盯着火候。”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另外，替我留心着前院的动静，尤其是关于永定侯府的，任何消息，无论大小，都报给我听。”
碧荷用力点头：“奴婢明白！姑娘放心！”她看着沈玉昭眼中那不同于往日的冷静和决绝，虽然心里依旧为侯府的亲事七上八下，但莫名地有了一丝主心骨的感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和一个略显尖利的妇人声音。
“哟，大姑娘可好些了？”门帘一掀，一个穿着体面、头上戴着银簪的圆脸婆子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正是冯氏身边颇得脸面的管事张嬷嬷。她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却滴溜溜地在沈玉昭和那碗药上打转。“夫人挂心姑娘的身子，特意让老奴送来上好的血燕，给姑娘补补元气。这病啊，可得仔细养着，不然落下病根儿，将来……呵呵，可不好说呢。”她话里有话，目光扫过沈玉昭苍白的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沈玉昭心中冷笑。补元气？怕是嫌她死得不够快吧？她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微微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有劳母亲挂心，也辛苦张嬷嬷跑一趟了。碧荷，收下吧。”
碧荷上前接过托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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