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控制不住，冲上去对着冯氏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冯氏被打得惨叫连连，在地上翻滚。
“说！那些东西都去哪儿了？！卖的钱呢？！”沈明礼如同疯魔，揪着冯氏的头发厉声逼问。
“钱……钱……”冯氏被打得神志不清，满嘴是血，在极致的恐惧和疼痛下，下意识地哭喊道，“钱……钱都用在府里了……给丰哥儿交束脩……给瑶儿添置衣裳首饰……还有……还有放印子钱的本金……老爷饶命啊……饶命……”
“放印子钱的本金？！”沈明礼如遭雷击，动作猛地顿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个毒妇，不仅放印子钱，竟然还用苏氏的嫁妆当本金！她这是用顾氏的钱，在刀口上舔血，给他沈家招祸！她把他沈明礼当成了什么？！把沈家当成了什么？！
巨大的愤怒、耻辱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虚弱感席卷了沈明礼。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指着冯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前一黑，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老爷！” “父亲！” 惊呼声西起。
沈忠和婆子们慌忙上前扶住昏厥过去的沈明礼。库房内外乱成一团。
沈玉昭站在一片混乱中，看着昏倒的父亲，看着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满脸血污、眼神空洞绝望的冯氏，看着库房里那些象征着母亲嫁妆被彻底侵吞的、刺眼的空匣子和劣质家具，心中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母亲的嫁妆……终究还是没能保住。冯氏的贪婪，早己将其啃噬殆尽。
她缓缓走到一个空的首饰匣子前，指尖拂过那冰冷的、积满灰尘的绒布内衬。那里，曾经躺着的，或许是母亲心爱的凤钗，或许是她出嫁时外祖母亲手为她戴上的簪子……如今，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壳。
一滴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滑落，砸在积尘上，洇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圆点。
就在这时，一个怯怯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是沈玉瑶，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对着刚被掐人中醒转、脸色灰败的沈明礼哭喊道：“父亲！就算……就算母亲有错，可大姐姐生母的嫁妆，那也是沈家的财产！母亲身为当家主母，为了沈家大局动用，虽有不妥，但也情有可原啊！大姐姐如今攀了高枝，难道还要为了这点陈年旧事，逼死继母，毁了沈家吗？！”
沈玉瑶的话，如同毒针，瞬间刺破了沈玉昭心中那点荒芜的悲伤。她猛地抬头，看向沈玉瑶，那双还带着泪光的眼中，此刻却燃起了冰冷的火焰。
“情有可原？”沈玉昭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库房的嘈杂，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动用？沈玉瑶，你母亲那是侵吞！是盗窃！是用我母亲的血泪，去填你们母女那永远填不满的欲壑！为了沈家大局？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那印子钱的本金，也是沈家大局？那差点害得沈家满门抄斩的祸事，也是沈家大局？！”
她一步步走向沈明礼，无视沈玉瑶怨毒的眼神，对着刚刚苏醒、眼神还有些涣散的沈明礼，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父亲，女儿并非要逼死谁，更无意毁沈家。女儿只是想要一个公道！想要拿回本属于我母亲、也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她指着库房里的一片狼藉，声音带着悲愤的颤抖：“母亲嫁入沈家，带来丰厚嫁妆，是希望女儿能有所依仗！如今，嫁妆被侵吞殆尽，女儿身无长物，将来嫁入侯府，拿什么立足？拿什么不被婆家轻贱？父亲！您口口声声为了沈家清誉，为了沈家前程，难道女儿的清白名声、女儿在婆家的处境，就不是沈家的脸面了吗？！永定侯府若知道新妇的嫁妆竟被继母如此侵吞变卖，他们会如何看待沈家？如何看待父亲您？！”
沈玉昭的话，如同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沈明礼最脆弱、最恐惧的地方！侯府！陆沉舟！沈家的脸面！他的前程！
沈明礼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女儿，再看看地上形容凄惨、罪行确凿的冯氏，还有那个只会哭喊推诿、目光怨毒的沈玉瑶……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一丝颓然。
“够了！”沈明礼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看向沈忠：“把冯氏拖回正院，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沈玉瑶，送回她自己院子，禁足！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见她们！”
“老爷！”冯氏发出绝望的哀鸣。
“父亲！”沈玉瑶尖叫。
沈明礼却看都不看她们一眼，目光转向沈玉昭，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愧疚，有恼怒，但更多的是权衡利弊后的妥协。
“昭儿，”他的声音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刻意的安抚，“你受委屈了。你母亲……顾氏的嫁妆之事，是为父失察，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母亲在天之灵。”
他顿了顿，仿佛在艰难地措辞：“冯氏……她罪无可恕！侵吞的嫁妆，变卖的财物，为父定会让她……竭尽全力补偿！府中公中，也会拿出一部分来给你添妆，务必让你风光大嫁，绝不让你在侯府失了体面！”
“竭尽全力补偿？”沈玉昭心中冷笑，冯氏放印子钱的钱恐怕都填了沈玉丰和沈玉瑶的无底洞，她还能从哪里“补偿”？公中添妆？不过是拿沈家的钱，来堵她的嘴，来挽回沈家的颜面罢了！父亲终究还是选择了保全沈家的“大局”，选择了对冯氏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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