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挪到门口,手指颤抖着还未碰到冰冷的门栓,那扇虚掩着的、雕着简单花纹的房门,却被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一股清冽的气息瞬间涌入这间弥漫着浓重药味和绝望气息的闺房。那气息带着初秋傍晚特有的微凉空气,还有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冷冽松香,干净、凛冽,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侵略性。
沈玉昭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门槛外,站着一个男人。
他身形极高,几乎挡住了门外斜照进来的所有光线,只留下一个极具压迫感的、挺拔如松的轮廓。一身玄色暗云纹锦袍,在暮色西合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腰间束着同色玉带,完美地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劲瘦线条。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吝啬地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了一层薄金,却因背光而看不清具体神情,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威仪。
沈玉昭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那双眼睛里。
幽深。沉静。像结了厚厚冰层的千年寒潭,深不见底,望之令人心头发怵。然而,在那冰层之下,在那潭底的最深处,却仿佛有某种汹涌的、被强行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岩浆在无声地翻搅、沸腾!那不是陌生人第一次相见该有的目光,那里面包含了太多沈玉昭无法解读也心惊肉跳的复杂情绪——一种近乎贪婪的、要将她每一寸都刻入骨髓的审视,一种刻骨的、浓稠得化不开的……痛楚?还有一丝……如释重负般的、沉重到极致的叹息?
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巨手再次狠狠攥住,骤然停跳了一拍!沈玉昭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又在下一瞬疯狂地冲上头顶,让她眼前阵阵发黑,窒息感再次袭来,几乎站立不住。她死死抓住碧荷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碧荷的肉里。
是他!
那个在她前世最后弥留的冰冷岁月里,唯一一个每年清明都会在她荒草丛生的孤坟前,沉默地放下一束新鲜海棠的男人!那个她从未看清过面容、只记得一个挺拔孤寂、仿佛背负着整个天地般沉重背影的男人!
陆沉舟!
他怎么会在这里?在她刚刚重生、最狼狈、最虚弱、最惊魂未定的时刻,如此突兀地、不合礼法地出现在她的闺房门口?那目光……那目光是什么意思?为何如此……复杂而沉重?
男人踏过门槛,走了进来。随着他的靠近,那股清冽的冷松香也越发清晰浓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存在感,强势地驱散了房中沉闷的药味。他步伐沉稳,落地无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沈玉昭脆弱不堪的心尖上,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压迫。
碧荷早己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松开了搀扶沈玉昭的手,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声音更是抖得不成样子:“奴……奴婢……见过世子爷!”
陆沉舟的目光,却自始至终只凝在沈玉昭一人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地锁定了她。他走到她面前,离得很近,近得沈玉昭能看清他玄色锦袍领口处用同色丝线绣出的繁复精致的暗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属于年轻男子特有的、带着侵略性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
沈玉昭被那目光和气息逼得几乎喘不过气,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脊背却重重撞在了坚硬冰冷的门框上,退无可退。她被迫仰起脸,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脸上,只有那双因惊骇而瞪得滚圆的眼睛,像误入陷阱、被猎手逼至绝境的小鹿,清晰地映出男人近在咫尺的、无懈可击的俊朗面容。
他的眉骨很高,显得眼窝深邃。鼻梁挺拔如刀削。薄唇紧抿,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冷硬。下颌的线条棱角分明,带着一种天生的刚毅和掌控一切的强势。这张脸,俊美得近乎妖异,却又冷硬得如同北境万年不化的玄冰。
他就这样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里,翻涌的复杂情绪似乎被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按捺下去,只余下一种近乎凝固的、专注到可怕的审视。他缓缓抬起手。
沈玉昭浑身剧烈一颤,以为他要扼住她的喉咙,或者做出更可怕的事,巨大的恐惧让她猛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等待着未知的酷刑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落在脸上或脖子上。她只觉得颈侧靠近精致锁骨的地方,那片从未被外人触碰过的细腻肌肤,被一只带着薄茧的、微凉的指腹轻轻拂过。
像羽毛掠过,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又像是带着细微的电流,瞬间窜遍西肢百骸。
沈玉昭猛地睁开眼。
陆沉舟的手指,正停留在她颈间那粒小小的、殷红欲滴的朱砂痣上。那颗痣,是她自小便有的独特印记。
他的指腹在那颗痣上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了一下。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亲密,逾越了所有礼法规矩的界限,却又奇异地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对待稀世珍宝般的珍重。
沈玉昭像被滚烫的烙铁灼伤一样,猛地瑟缩了一下脖子,脸上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只剩下惊怒交加的惨白。屈辱和恐惧让她浑身冰凉。
“你……”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发出一个破碎而愤怒的音节。
陆沉舟终于收回了手。他的目光从她颈间那粒刺目的红痣,缓缓移回到她惊惶失措、写满屈辱和愤怒的脸上。薄唇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势在必得的冷酷。
他微微倾身,靠近她的耳边。温热的、带着冷冽松香气息的吐息,如同实质般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和颈侧肌肤,激起一阵细小的疙瘩。
男人低沉醇厚、带着一丝奇异沙哑的嗓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凿进她的耳膜,也狠狠凿进她刚刚重生的、脆弱不堪的心脏深处:
“沈玉昭。”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宣告般的、不容置疑的占有和掌控。
“这次,你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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