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弥漫的阴冷和怨毒。
林氏一身素衣，跪在冰冷的蒲团上，手中捻着一串佛珠，指尖却用力到泛白，几乎要将那光滑的珠子捏碎。她保养得宜的脸庞因愤怒和嫉恨而扭曲，再无半分往日的端庄。周嬷嬷的下场如同悬在她头顶的利剑，虽然那老刁奴最终咬舌自尽，未能供出她，但府中上下，谁不知道是她指使？老侯爷的禁足和夺权，更是将她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沈玉昭……陆沉舟……”她齿缝间挤出这两个名字，带着刻骨的恨意，“你们这对贱人！想让我就此认输？休想！”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她的心腹大丫鬟春桃，端着晚膳，脸色惶恐地进来。
“夫人，用膳了。”春桃小心翼翼地将食盒放下。
林氏猛地转过身，目光如毒蛇般盯着春桃：“外面怎么样了？那小贱人是不是得意得很？世子是不是准备走了？”
春桃吓得一哆嗦，低声道：“回……回夫人，世子爷……己经点齐了亲兵，明日卯时便要启程赶赴北境了。世子夫人……她今日在理事厅见了各房管事，发了话，说……说侯爷有令，让夫人您在佛堂好生静养，无事不得外出打扰。府中一应事务，暂由柳姨娘代管……”
“柳姨娘？！那个老贱婢！”林氏尖声叫起来，一把掀翻了春桃手中的食盒！精致的碗碟摔得粉碎，汤汁饭菜溅了一地！“她算什么东西！也配代管侯府？！沈玉昭！你这个狐媚子！仗着男人宠你，就敢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春桃吓得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
林氏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她踉跄着走到佛龛前，看着那尊悲悯的菩萨像，脸上却露出狰狞的笑容：“菩萨？哈哈哈……菩萨若有灵，就该降下天雷劈死那对狗男女！我林婉清在此立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定要沈玉昭那个贱人不得好死！陆沉舟……你也别想活着从北境回来！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屈辱，我要你们百倍偿还！”她猛地抓起佛龛前一个铜制香炉，狠狠砸向墙壁！
“哐当！”一声巨响，香灰西溅，菩萨像也歪倒在一边。
巨大的声响引来了看守的婆子，探头看了一眼，见是林氏发疯，又缩了回去，只当没听见。
佛堂内，只剩下林氏粗重的喘息和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恶鬼般的低笑声。那笑声在昏暗的佛堂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疯狂。
主院内室，烛火摇曳。
沈玉昭坐在梳妆台前，碧荷正为她卸下钗环。铜镜里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忧虑。明日，他就要走了，奔赴那凶险万分的北境战场。
“姑娘……世子夫人，”碧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道，“您……还在想那幅画吗？”
沈玉昭的心猛地一跳。书房里那幅诡异的海棠图，如同一个无形的阴影，笼罩在她心头。林氏的下毒，陆沉舟的托付，北境的烽火……这些接踵而至的危机，让她暂时将那份惊疑压下，但此刻夜深人静，那朵盛放于陆沉舟私密书房的海棠，又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为何偏偏是海棠？为何他看海棠的眼神……那样复杂？为何他书房里会挂着一幅与他气质截然不同的、如此细腻的海棠图？这与他前世每年在她坟前种下的海棠……是否有关联？一个荒诞又让她心惊肉跳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滋生出来。
她猛地站起身，对碧荷道：“你先下去歇着吧，不用伺候了。”
碧荷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应声退下。
沈玉昭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涌入，吹动她单薄的寝衣。院中那几株西府海棠，在月光下只剩下模糊的轮廓，白日里绚烂的花朵，此刻仿佛也蒙上了一层幽暗的阴影。
就在这时，外间的门被推开，陆沉舟带着一身微凉的夜露气息走了进来。他显然刚处理完军务，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但看到站在窗边的沈玉昭时，眼底深处还是掠过一丝暖意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怎么站在风口？”他大步走过去，脱下带着寒意的外袍，随手搭在屏风上，然后不由分说地将窗户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冷风。动作强势却自然。
沈玉昭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烛光下，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倦色，眼神却依旧深邃明亮。她张了张嘴，那句关于海棠图的疑问几乎要冲口而出。
“陆沉舟……”她声音有些干涩。
陆沉舟的心猛地一紧。他看着她清澈眼眸中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牵挂，还有一丝……他害怕看到的探究和惊疑。是因为那幅画吗？她终究还是放在了心上。
他没有给她问出口的机会。
他上前一步，首接将她拥入怀中。这一次的拥抱，不同于以往的强势或安抚，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力道和深沉的眷恋。他将脸深深埋在她馨香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仿佛要将这味道刻进灵魂深处。
“别问，昭昭。”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恳求，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肌肤，“现在，什么都别问。”
他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碎在怀里，声音闷闷地传来：“等我回来。等我把北境的狼崽子打趴下，等我平安回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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