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苏晚总觉得不踏实，感觉昨日调查老妇人应该会打草惊蛇了，吩咐翠绿翠竹往府邸深处寻秦嬷嬷。
苏府占地极广，几重别院，几道环廊，方至一处偏僻角落。
小院的柴扉虚掩，门轴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翠竹扬声：“秦嬷嬷可在？”
院内寂静，无人应声。
翠竹上前一步推门道：“秦嬷嬷，打扰了。”
依旧是一片死寂。
苏晚眉心微蹙，推开虚掩的柴扉，与翠竹、翠绿一同走了进去。
院落不大，杂草丛生，一派荒凉。
正屋的门同样虚掩，隐约有微弱的呼吸声从内传出。
苏晚与两个丫鬟相视一眼，快步上前。
推开房门，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昏暗的房间内，一人被粗麻绳紧紧缚在房梁垂下的柱子上。
正是秦嬷嬷。
她低垂着头，发丝凌乱，衣衫被血浸透，早己看不出原色。
手腕与脚踝处，筋脉尽断，创口外翻，鲜血尚在丝丝缕缕地外渗，在地上积成一滩暗红。
气息己是游丝一般，奄奄一息。
“嬷嬷！”苏晚心头一震，疾步上前。
翠竹与翠绿己是骇得面无人色。
“快，快把嬷嬷放下来，去请大夫！”苏晚伸手便要去解绳索。
被缚之人艰难地抬了抬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与一道贯穿眼眶狰狞疤痕的脸。
她的嘴唇嚅动，发出沙哑微弱的气息：“别……白费力气了……”
苏晚的手一顿。
“我……早就该死了……”秦嬷嬷的声音断断续续，“能撑到此刻……己是……奢求……”
苏晚：“嬷嬷，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
秦嬷嬷的视线费力地在苏晚脸上聚焦，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我……是宛莲。”
苏晚怔住。
宛莲？母亲当年的贴身大丫鬟？
“秦嬷嬷……是我这几年的名字……”宛莲喘息着，“小姐……一定要……相信……她……”
苏晚的脑中一片混乱。宛莲的年纪，该是不到西十，如何会是眼前这般老妪模样？
“你的脸……”
“毒医门……”宛莲眼中闪过刻骨的恨意，“是他们……给我下了毒……毁了我的容貌……还刻上了……叛徒的烙印……”她指的是眼角那道疤。
苏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
又是毒医门。
“是谁……是谁将你伤成这样？”苏晚追问，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宛莲的呼吸愈发微弱，她积攒着力气，眼神却死死盯着苏晚。
“是……是丞相……”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劈在苏晚头顶。
她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
父亲？
不可能！
翠竹在一旁小声嘀咕：“小姐，她怕是……真疯了……”
苏晚没有理会。她看着宛莲，试图从那双即将熄灭的眼眸中找到一丝清明的证据。
宛莲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小……小姐……你近些……”她的声音细若蚊蚋，“我要……和小姐的……孩子……说……悄悄话……”
翠绿急忙道：“小姐，不可！”
翠竹也拉住苏晚的衣袖：“她神智不清，万一伤了您……”
苏晚拨开她们的手。
宛莲的气息越来越弱，她必须知道。
她俯下身，将耳朵贴近宛莲干裂的嘴唇。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腐朽的气息钻入鼻腔。
“双生花……双生蛊……”宛莲的声音微弱却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针尖刺在苏晚的心上。
“我……知道……内门……名单……和一处……据点……”
苏晚的心跳骤然加速。
“就在……就在……”宛莲的声音顿住，急促地喘息起来，“所以……他知道……我知道名单……这么多年的折磨……就是要……名单……”
“我没给……我没给他们……”宛莲的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像是一个凄惨的笑，“等的是……机缘……机缘……让我等来了……小小姐的……觉醒……”
她的眼神重新焕发出一丝光亮，紧紧抓住苏晚的衣袖，枯瘦的手指冰冷刺骨。
“希望……小小姐……给小姐……报仇……”
“小姐……死于……中蛊……跳湖……”
说完这句，宛莲的手猛然松开，头颅无力地垂下。
最后一丝气息，也断绝了。
血，还在慢慢地流。
秦嬷嬷，不，宛莲的身体还带着一丝余温，血腥气却愈发浓重。
翠竹颤着嗓子，带着哭腔：“小姐……她……她就这么……”
翠绿扶着翠竹，也是六神无主：“现在……现在可如何是好？”
苏晚没有看她们，视线落在宛莲那张被毁坏的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仿佛在无声控诉。
“把她重新绑回去。”苏晚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两个丫鬟一愣。
翠竹：“小姐？”
苏晚：“手脚麻利些，莫要留下痕迹。”
她必须让发现宛莲尸身的人认为，没有人接触过她。
“记住，务必想办法打探到，她最终会葬在何处。”苏晚补充，语气沉凝。
翠绿和翠竹对视一眼，瞬间领会了苏晚的意图。
知晓葬身之地，一来是为祭拜，二来，若宛莲所言“毒医门”之事为真，她的尸身或许还有用处。
“奴婢遵命。”两人齐齐应下，手脚也利索起来，忍着惧意，将宛莲重新梳理。
苏晚默默看着，宛莲最后的嘱托在耳边回响——“双生花……双生蛊……”“内门……名单……据点……”“小姐……死于……中蛊……跳湖……”
还有那句石破天惊的——“是……是丞相……”
心口一阵阵抽痛，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即将喷薄而出的巨大惶惑与愤怒。
父亲？
他为何要这么对待母亲的贴身丫鬟？
若宛莲所言非虚，那母亲的死……
苏晚不敢再想下去。
一切处理妥当，三人悄然离开这偏僻的院落。
刚走到花园拐角，迎面便提着灯笼匆匆走来一个小厮。
小厮见到苏晚，如蒙大赦：“大小姐，可算找着您了！”
苏晚：“何事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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