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躬身：“老爷叫您过去一趟，正在书房等您。”
又是书房。
苏晚的心蓦地一沉。
她刚从偏院出来到了正厅，父亲找她，会是什么事？
难道与宛莲有关？
翠竹和翠绿也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护在苏晚身侧。
苏晚不动声色：“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她屏退了那小厮，又让翠竹和翠绿先回院子。
“你们回去后，仔细些，莫要被人看出端倪。”
“小姐，您一个人……”翠绿有些担忧。
苏晚：“无妨。”
她独自一人，朝着父亲苏锦宏的书房走去。
苏晚站在门口，调整了一下呼吸，推门而入。
“父亲，您找我？”
书房内，苏宏远正背对着她，站在一张紫檀木书案前，案上摆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铜制螭龙纹香炉。
他似乎正在摆弄香料，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小撮褐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放入香炉中。
青烟袅袅，一股奇异的幽香弥漫在书房的每一个角落。
苏晚刚踏入房门，鼻尖便萦绕上这股味道。
这香气……
她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这香气，与前些时日她在六姨娘和柳儿房中闻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似乎更浓郁，更纯粹一些。
当时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苦无线索。
此刻，在这深夜，在父亲的书房，再次闻到这诡异的香气……
苏晚的心中警铃大作。
她下意识地垂下手，袖中的手指悄然探入袖口摸索到一颗小小的药丸。
那是她闲暇时炼制的【清心避毒丹】，能解百种小毒，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迷香。
她趁着苏宏远转身的间隙，飞快地将药丸送入口中，借着吞咽的动作，将其咽下。
丹药入喉，化作一股清凉之意，迅速扩散至西肢百骸。
苏宏远这时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
“晚儿来了。”他放下手中的香篆，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苏晚依言坐下，姿态端凝。
苏锦宏：“晚儿来了，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苏晚：“父亲请讲。”
苏锦宏：“近来府中似乎不太平，你可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他的语气平常，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苏晚的心却猛地提了起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试探她？还是在暗示什么？
她面上却不露分毫：“女儿愚钝，未曾察觉。府中一切如常，并无不妥。”
苏宏远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今日去了趟后院那处荒废的院子？”
苏晚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他果然知道了！
是了，这丞相府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她今日的行踪，又怎能瞒得过他。
“女儿只是许久未曾去过后院，一时兴起，随便走走看看罢了。”苏晚应答如流，“不想竟扰了父亲清净。”
书房内，苏锦宏身着一袭墨色暗纹常服，肩背挺首，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透着久居上位的沉稳。他立于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前，一手负后，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依旧捏着一枚小巧的银质香匙，正将最后一撮精心调配的褐色香粉轻巧地拨入炉内。那古朴的铜制螭龙纹香炉的兽口中，随着他手腕轻抖，香粉均匀散落，炉中青烟蓦地一浓，那股奇异的幽香，甜腻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冷冽，愈发霸道地侵占着书房的每一个角落。他似乎对这香气极为满意，静立片刻，这才准备转身。
苏锦宏呷了一口茶：“那院子偏僻，多有蛇虫鼠蚁，往后还是少去为好。”
苏晚：“女儿记下了。”
书房内一时有些沉默，只有那螭龙纹香炉中，青烟还在一丝丝地往外冒。
那股异香，也愈发浓烈。
苏晚感到自己的头脑依旧清明，看来【清心避毒丹】起了作用。
但她不敢掉以轻心。
这香，绝非寻常。
苏晚：“父亲书房今日熏的这香，倒是别致，女儿从前未曾闻过。”
她决定主动出击，试探这香的来历。
苏宏远将茶盏放下，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哦？这是我新得的一种凝神香，据闻有静心安神之效。”他淡淡一笑，“你若喜欢，改日我让下人送一些去你的院子。”
苏晚：“多谢父亲厚爱。只是女儿觉得，这香气似乎与六姨娘常用的有些相似。”
她状似无意地提起。
苏宏远的动作一滞，虽然极快，但苏晚还是捕捉到了。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是吗？许是巧合吧。这香料难得，你六姨娘未必能用上这般品级的。”
他在刻意撇清。
苏晚心中冷笑。
这香有问题，父亲更有问题！
宛莲的话，此刻在她脑中愈发清晰——“是……是丞相……”
难道，父亲真的与毒医门有关？
那母亲的死……
苏晚不敢深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苏宏远：“今日城外庄子送来些新鲜的果子，我让人给你院里送了些，你尝尝看。”
他开始转移话题。
苏晚：“有劳父亲挂心。”
苏宏远：“你母亲去后，我公务繁忙，对你多有疏忽。你若有什么想要的，或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只管与我说。”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仿佛一个真正关心女儿的父亲。
若非宛莲临死前的指控，若非这诡异的熏香，苏晚几乎要被他这副模样迷惑。
“女儿一切安好，父亲不必担忧。”苏晚垂下眼睑，掩去其中的复杂情绪。
苏宏远：“那就好。你今日……可见过什么陌生人？或是听到些什么奇怪的传闻？”
他的问题，又绕了回来！
而且更加首接。
他果然是在怀疑她知道了什么！
苏晚：“陌生人？女儿今日除了在院中看书，便是去了趟后院，并未见过什么陌生人，也未曾听闻任何传闻。”
她矢口否认。
此刻，她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苏宏远：“如此便好。快到午时午餐了，去给你祖母请安吧，她老人家想你了，总念叨说我不关心你！”
苏晚起身：“是，女儿告退。”
她走到门口，手刚搭上门把，苏锦宏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晚儿。”
苏晚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苏宏远：“记住，你是丞相府的嫡长女，有些事情，不该你问的，便不要问。不该你查的，也莫要去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压力。
警告。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
苏晚的手微微颤抖。
她没有回应，拉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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