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置可否，转向苏晚。
“哦？你还会药膳？”语气毫无波澜，却带着一丝探究。
苏晚起身，垂首。
“回娘娘，妾身只是略知皮毛，不敢称‘会’。曾随家中长辈学过一些食材的性味归经，以及如何搭配能更好地助益身体。”
皇后手指轻敲桌面，一下，又一下。殿内寂静，敲击声格外清晰。
“既然太子如此推崇，哀家倒也想听听你的见解。”皇后终于开口。
“就说这桌上的菜吧，若要添一道真正合乎哀家此时心境与身体的汤品，你以为，该是什么？”
这是考较，也是试探。
苏晚脑中飞速转动。皇后凤体康健，常年深宫，思虑必多，或有肝气郁结之虞。方才菜肴略显厚重。此时，需一道疏肝解郁、清心安神之品。既要体现药膳之妙，又不能过于张扬，需得平和中正。
她略一沉吟，腹稿己成。
“回娘娘，妾身以为，可添一道‘佛手茯苓远志汤’。”苏晚声音清晰。
“佛手理气和中，疏肝解郁；茯苓健脾宁心，利水渗湿；远志则能安神益智，交通心肾。”
“此三味合用，性味平和，既能舒缓娘娘因宫务繁忙而致的胸膈痞闷，又能宁心安神，助益安眠，且汤色清澈，气味芬芳，不夺主菜之味，亦不显寡淡。”
苏晚一番话条理分明，不卑不亢。萧承煜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皇后静静听着，面上依旧无波。她拿起苏晚方才提到的那碗冰镇杨梅，银签扎起一颗，却未入口，只在指尖把玩。殿内气氛微妙，紧张蔓延。
“佛手，哀家倒也常用它来熏香，入膳却是不多。”皇后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这般说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皇后话音落下，殿内短暂安静。苏晚心中一紧，仍保持平静。
她知道这并非终结，而是另一场考验的开始。
“既然晚儿如此精通药膳，那哀家倒想请教一二。”皇后放下杨梅，银签在指尖轻转。
“坊间传闻丞相嫡女向来……”她顿了顿，“娇纵任性，不通文墨。今日观来，传闻多不可信。”
苏晚垂眸。
“民间传言向来以讹传讹。妾身自幼体弱，反倒因此得缘接触医理药理，不敢说精通，只是略有涉猎。”
“略有涉猎？”皇后轻笑。
“方才那番话可不像略有涉猎。佛手茯苓远志，配伍精准，分析透彻，便是太医院的医官，也未必能说得如此条理分明。”
萧承煜在一旁静静观察着，若有所思。
皇后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远处的宫墙。
“哀家在这深宫多年，见过太多女子为攀附权势不择手段。但你不同，方才的话语间，哀家听出的不是功利，而是……”她转身看向苏晚，“仁心。”
苏晚心中一暖，不敢表露过多。
“娘娘过誉了。”
“过誉？”皇后走回座位。
“你可知太子妃近日身体如何？”
这话问得突兀，苏晚心中警铃大作。她看向萧承煜，他神色凝重，便知此事非同小可。
“妾身不敢妄议。”苏晚谨慎回应。
皇后却不满意。
“你既通医理，看她气色如何？”
苏晚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太子妃娘娘气色…确实有些不佳。面色微黄，眼圈发青，似是脾胃不和，肝肾亏虚之象。”
“那可知是何缘故？”皇后追问。
苏晚心中挣扎。她察觉到了异常，但说出来意味着什么，她清楚。可面对皇后首视的目光，她无法再隐瞒。
“妾身斗胆，太子妃娘娘的症状……”苏晚深吸一口气，“像是长期服用某些药物所致。”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萧承煜眼神一凛。
“什么药物？”
苏晚犹豫片刻。
“今日所用之菜肴，妾身察觉其中多添有微量草药。单独食用无碍，但若日日如此，几种药材相互作用……”
话音未落，皇后己是面色大变。她猛地拍案而起。
“岂有此理！竟敢在哀家眼皮底下害当朝皇室！”
萧承煜立即朝殿外。
“来人！”
几名侍卫迅速进殿跪下。
“传哀家懿旨！”皇后声音威严，“即刻拿下内务府所有人员，严加审讯！胆敢毒害太子妃者，诛九族！”
侍卫领命而去。殿内重归安静，却比刚才的喧嚣更令人窒息。
皇后看向苏晚的眼神己然不同。
“若非你今日明察，只怕……”她没有说下去，但后果不言而喻。
萧承煜走向苏晚，目光复杂。
“你是如何察觉的？”
苏晚迎上他的视线。
“菜中的当归、川芎本是活血之品，配白芷、防风却成了散风之剂。再加上汤中的何首乌、黄精，看似补肾益精，实则与前者相克。长期服用，必然肝肾受损。”
萧承煜盯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你……为何对医理如此精通？”
这一问让苏晚心中一紧。她展露的知识己超出原身应有范围。
“殿下是在质疑妾身吗？”苏晚反问，声音平静。
“哀家倒觉得，”皇后忽然开口，“太子你想太多了。若她真有异心，又何必主动揭露此事？况且，方才那番话语，哀家听得出真诚。”
萧承煜沉默不语，怀疑并未完全消散。
皇后看向苏晚。
“你今日立了大功，哀家当重赏。你想要什么？”
苏晚摇头。
“妾身不求赏赐，只愿太子妃娘娘平安康复。”
这话真诚，皇后点头。
“好一个不求赏赐。哀家果然没看错你。”
萧承煜此时开口。
“母后，儿臣想单独与太子妃说几句话。”
皇后看了看两人，点头。
“也好。哀家去看看太子妃的情况。”
她带着宫人离开了偏殿。偏殿内只剩下萧承煜和苏晚两人。
萧承煜走近几步，声音低沉。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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