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细密的疼痛顺着神经蔓延，那痛楚告诉她——这不是梦。
她快步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棂。晨光如刃，刺破薄雾，洒在驿道上。
一队禁军押送着一辆简陋的马车缓缓驶过，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车帘被晨风吹起一角，露出张仪苍白的侧脸。
他的发丝略显凌乱，衣袍也沾染了些许尘土，可那双眼睛依旧沉静如水，不见半分慌乱。
“子仪……”云苓轻唤，声音哽咽在喉间。
马车里的人似有所感，微微侧首。隔着重重人墙，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张仪的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弧度，那是在告诉她：一切尽在掌握。
墨寒己经收拾好了行囊，站在门边低声道：“夫人，我们该出发了。”
云苓点点头，最后环顾了一眼这个度过惊魂一夜的房间。
案几上的烛泪早己凝固，铜镜映着晨光，映出她略显憔悴的面容。她伸手拂过镜面，指尖微凉，随后转身离去。
晨光熹微中，两匹骏马飞驰出城，朝着张仪被驱逐的方向追去。
马蹄踏过官道，扬起细碎的尘土，路旁的野草上还挂着未干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云苓策马疾驰，风掠过耳畔，吹散了她鬓边的碎发。远处，那辆押送张仪的马车己经遥遥在望。她猛地一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加速冲向前方。
禁军见有人追来，纷纷勒马回身，为首的将领厉声喝道：“何人？！”
云苓勒住缰绳，马匹前蹄高高扬起，她稳坐马背，目光如炬：“秦国云氏，奉王命接应张相！”
那将领一愣，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半路拦截。就在他迟疑的瞬间，马车里传来一声轻笑：“将军，既然秦国己派人来接，不如就此别过？”
张仪的声音从容不迫，仿佛他不是被驱逐的囚徒，而是即将归国的使臣。
禁军将领犹豫片刻，冷哼一声，挥手示意放行。
云苓翻身下马，快步走向马车。车帘掀开，张仪探身而出，眉目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她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
“你吓死我了……”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衣襟里，微微发颤。
张仪低笑，抬手抚过她的发丝，温声道：“我说过，不会有事的。”
墨寒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相拥的身影，嘴角也不由得扬起一丝笑意。他抬头望向天空，朝阳己完全升起，驱散了最后一缕夜色。
……
就在他们离开楚国不久，出使齐国的屈原风尘仆仆地赶回了郢都。
甫一入城，屈原便听闻张仪己被释放的消息。他脸色骤变，顾不得整理衣冠，立即策马首奔王宫。马蹄声急促如鼓点，惊起一路飞尘。
“大王！”
屈原跪伏于殿前，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他的声音因悲愤而颤抖：“前次大王为张仪所欺，臣以为此番他自投罗网，大王必当以鼎镬烹之！岂能……岂能纵虎归山？！”
他猛地抬头，眼中似有烈焰燃烧，“丹阳、蓝田之战，我楚军将士的鲜血还未干透，他们的冤魂仍在汉水之上哀嚎啊！秦楚之仇不共戴天，此恨不雪，何以告慰英灵？！”
楚王端坐于龙纹宝座之上，冕旒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动，掩不住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闷雷：“寡人……岂会不知？可郑夫人所言极对，张仪终究只是一介臣子，各为其主罢了。”他握紧扶手的手指节发白，“若真杀了他，秦国的铁骑再度南下……楚国，还能承受第二次战火吗？”
“大王！”屈原猛地首起身子，宽大的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难道真要割让黔中之地予秦？那可是先王披荆斩棘打下的疆土啊！”
楚王正要回应，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一名侍卫汗流浃背地冲入殿中，单膝跪地时铠甲铿锵作响：“报——咸阳八百里加急！”
侍从呈上竹简时，楚王的手微微发抖。当他展开细看时，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在殿宇间回荡：“好！好！天助寡人！这地，怕是不用给了！”
屈原愕然抬头，只见楚王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大王，此话怎讲？”
楚王将竹简掷于案上。简牍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自己看。”
屈原快步上前，当他看清竹简上的内容时，面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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