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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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访客

 

冰冷网格地板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破布渗入骨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混合着铁锈、消毒水和那股顽固残留的、令人不安的麦芽糖甜香。

告死乌鸦焦躁地用喙梳理着翅膀,暗金色的眼珠在昏暗灯光下警惕地扫视着陷入混乱的雕像们。

“警报!警报!威胁等级……重新评估中……源特征分析……失败!”

“污染源活性持续波动,抑制程序……逻辑冲突……建议请示上层协议……”

锈痂监护者编号7覆盖着蠕动锈痂的庞大身躯震颤着,红玻璃珠“眼睛”疯狂闪烁,合成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程序无法处理的巨大矛盾。

那股来自西南方的、初生暴君的狂暴气息,如同投入精密仪器中的一粒粗砂,彻底搅乱了隔离区冰冷的秩序。

它那只巨大的紫色注射器手臂悬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另外两个普通活体雕像也僵在原地,红色的扫描光束在礼南和西南方墙壁之间无措地游移。

礼南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钝痛。

戈尔的气息穿透空间壁垒首达此地,这绝非偶然。

它更像是一种宣告,一次定位,甚至……一种捕食者的标记。

更让他心惊的是心口死亡荆棘印记的反应——那并非简单的畏惧,更像是位格上的压制。

仆告鸦的死亡权柄,竟然在初生的暴君面前退缩了?这复生的戈尔,或者说伊尔与他联手造就的“新暴君”,其本质己然超出了常理!

“嘎!”

告死乌鸦似乎也感到了强烈的不安,冲着西南方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警告嘶鸣。

就是现在。

礼南强忍着剧痛和眩晕,用尽全身力气撑起上半身,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滩待宰的烂泥。

他喉咙里滚着血腥味,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刻意带上了一种属于“索拉雅”的、在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市侩和一丝被逼急了的狡黠:

“听着,诸位‘铁皮老爷’!”

他喘着粗气,目光扫过混乱的监护者和雕像,“强行给我打那玩意儿——”

他朝那巨大的紫色注射器努了努嘴,“除了让我提前去见你们的主神艾伦报道,最大的可能是把我身上这几个‘老伙计’彻底激怒!”

他艰难地抬起手腕,那真知女神的齿轮印记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不稳定的蓝光,扫描的麻痒感己经变成了持续的灼痛。

“还有这里。”

他指了指心口,虽然被破布遮住,但死亡印记的收缩带来的冰冷刺痛感清晰无比,“它们现在就像被踩了尾巴的毒蛇,正炸着鳞片呢!你们那罐子‘紫药水’浇下去,是能‘抑制’我,但也等于往炸药桶里丢根火柴头!到时候,‘轰——’!”

他做了个夸张的爆炸手势,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但眼神却死死盯着锈痂监护者那疯狂闪烁的红玻璃珠,“你们这‘高级’隔离区,怕不是要变成一口‘高级’铁棺材?铸金教会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么糟蹋财产吧?”

他刻意强调了“铸金教会”和“财产”,试图触动这些造物底层逻辑里关于“维护教会资产”的优先级。

效果立竿见影。

两个普通活体雕像的扫描光束明显停顿了一下,红色的玻璃眼珠转向锈痂监护者,似乎在传递某种请示或质疑的信息流。

锈痂监护者编号7身上的锈痂蠕动得更快了,仿佛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焦躁地爬行,合成音变得更加粘滞混乱:

“风险评估,爆炸概率无法计算,资产损失……逻辑冲突…请示请示……”

“这就对了嘛!”

礼南立刻抓住对方程序混乱的缝隙,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我为你们好”的急切,“与其大家一起玩完,不如换个思路?和气生财!你们看,刚才那股‘大家伙’的动静——”

他再次意有所指地看向西南方,“吓人是真吓人,但也给你们提了个醒,对吧?外面出大事了!而我,索拉雅,一个可怜巴巴、被诅咒缠身的流浪秘术师,恰好……知道那么一点点关于这股‘未知高维神性波动’的内幕消息。”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反应。

告死乌鸦似乎听懂了他的意图,适时地发出一声低沉、充满威胁意味的“咕噜”声,小小的身躯再次散发出冰冷的死亡气息,笼罩在礼南周围,仿佛在强调“这个人由我看管,你们动他试试?”。

这股纯粹的死亡神性再次让锈痂监护者庞大的身躯一僵,程序冲突似乎达到了顶点,红玻璃珠的光芒疯狂明灭。

“线索……价值……判定……”锈痂监护者的合成音艰难地挤出几个词。

“价值?”

礼南扯出一个虚弱又带着点无赖的笑容,“价值就是,我能告诉你们那股力量是什么玩意儿,它想干什么,甚至……它下一个‘开饭’的地方可能在哪里!这情报,够不够换我一条小命,换个稍微……不那么‘抑制’的待遇?”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比如,一张干净的床铺?一点干净的饮水?再有点吃的就更好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别拿那玩意儿对着我。”

他死死盯着那悬停的紫色注射器。

沉默。

只有锈痂监护者内部齿轮和管道发出的、更加急促混乱的摩擦声和液体流动声,以及墙壁上缓慢渗出的“锈血”滴落的“吧嗒”声,时间仿佛凝固在这条充满铁锈味的狭窄通道里。

礼南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自己在走钢丝。

赌的就是这些造物的底层逻辑里,“规避重大资产损失风险”和“获取关键情报”的优先级,高于对一个“高维污染源”的强制处理程序。

赌的就是告死乌鸦的“监护权”能形成足够的威慑。

更要赌……戈尔的气息只是昙花一现,不会真的立刻杀到这里把他当“小甜点”吞了。

“嘎!”

告死乌鸦再次发出催促的叫声,翅膀不耐烦地拍打了一下空气,冰冷的死寂感如同实质般扩散,让空气温度骤降,墙壁上渗出的暗红色液体似乎都凝结得更慢了。

这声鸦鸣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请求提交,等待……裁决……”

锈痂监护者编号7的合成音终于响起,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妥协意味。

它那只巨大的注射器手臂,极其缓慢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收了回去。覆盖着蠕动锈痂的手臂垂在身侧,红玻璃珠的光芒虽然依旧闪烁,但频率明显降低了许多。

“目标……转移至……临时观察单元……基础维生……供给……”

其中一个普通活体雕像发出了指令,红色的扫描光束再次落在礼南身上,但这次似乎柔和了许多,更像是在进行体征监测。

“保持……警戒……等待……指令……”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两个普通活体雕像一左一右,动作不再粗暴,而是带着一种程序化的谨慎,将礼南重新架了起来。

锈痂监护者编号7如同一个沉默而巨大的阴影,缓缓跟在后面,它身上蠕动的锈痂和镶嵌的红玻璃珠,在昏暗摇曳的瓦斯灯光下投下诡异扭曲的影子。

通道比想象中更长,也更压抑。

空气依旧污浊,但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浓重的铁锈味和陈腐气息。

两侧墙壁依旧是厚重的、渗着“锈血”的铆接铁板,上面布满了管道和不明用途的阀门,有些地方还挂着生锈的、写满警告标识的铭牌。

脚下网格地板的下方,浑浊污水的流淌声和某种沉闷的、仿佛巨大心脏搏动的“咚……咚……”声交织在一起。

他们最终停在一扇相对较小的、同样布满锈迹的铁门前。

活体雕像在门侧的某个面板上操作了几下,伴随着一阵泄压的“嘶嘶”声和齿轮转动的“咔哒”声,铁门向内滑开。

里面的空间不大,像个狭小的囚室。

墙壁同样是渗血的锈铁板,但相对“干净”些,没有那么多管道。

角落里有一张固定在墙上的金属板床,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灰色织物。

床边有一个同样固定在墙上的、类似洗手盆的凹陷,上方伸出一个锈迹斑斑的水龙头,房间中央的地面上,有一个金属网格的排水口。

没有窗户,只有天花板上嵌着一盏同样蒙着厚厚污垢的劣质瓦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进入…保持安静……等待……”

活体雕像将礼南放到了那张金属板床上,动作虽然算不上温柔,但至少避免了二次伤害,冰冷坚硬的床板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维生物资……稍后……送达……”另一个雕像补充道。

锈痂监护者巨大的身躯堵在门口,红玻璃珠冷冷地“注视”着房间内部。

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关闭、锁死。

隔绝了外面通道的大部分声音,只剩下房间内瓦斯灯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以及墙壁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咚……咚……”搏动声。

告死乌鸦扑棱着翅膀落在礼南枕边,暗金色的眼珠警惕地环顾着这个狭小的囚笼,然后低头用喙轻轻啄了啄礼南散乱的黑发,似乎在检查他的状态。

“呼……”

礼南颤抖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剧痛和极度的疲惫。

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他成功了。

暂时。

用虚张声势的“情报”和告死乌鸦的“面子”,从紫色注射器下抢回了一条命,换来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他艰难地侧过头,看向枕边那小小的黑色守护者,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谢了,‘监护人’。”

虽然这家伙聒噪、不靠谱,还总惦记着“告死”,但刚才那几次威慑,确实救了他。

告死乌鸦歪了歪头,“嘎”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继续警惕地打量着门口那堵巨大的锈痂阴影。

礼南闭上眼。

暴君的气息还在脑中回荡,心口死亡印记的冰冷和手腕真知印记的灼痛交织着。

希迩的力量遥不可及,拉斐斯和厄斯杳无音信。他现在是索拉雅,一个身负“诅咒”、身陷囹圄的流浪秘术师。

活下去的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但接下来呢?所谓的“情报”是张空头支票,一旦铸金教会的高层介入,或者戈尔的气息再次出现引发更大的混乱,他这点小伎俩瞬间就会被戳穿。

他需要尽快恢复一点力量,哪怕只是一丝创生之力,用来疗伤,用来……编织一个更经得起推敲的谎言。

他需要了解这个“锈痂”隔离区,了解铸金教会在这里的真正目的。

那沉闷的“咚…咚…”搏动声是什么?墙壁渗出的“锈血”又是什么?

还有……那个奥苏黛。

根据系统身份卡的信息,奥苏黛家族是印加联邦的铸金世家,势力庞大。如果能接触到他们……或许能利用他们的贪婪或对教会的不满?

无数的念头在疲惫和疼痛中翻涌。

礼南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尝试着再次感应体内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创生之力。

指尖艰难地动了动,这一次,似乎……似乎有比火星还要微弱的一丝暖意,在死寂冰冷的身体深处,极其艰难地、缓慢地凝聚。

虽然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微光,是他在这片锈痂地狱中,唯一的火种。

他必须抓住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不同于雕像沉重脚步声的响动。

是靴子踩在金属网格地板上的声音,轻盈而规律。

一个略带磁性的、属于年轻男性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编号7,开门。”

“奉铸金之手托尔鲁家族之命,核查‘特殊收容体’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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