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铮是抓烂一只手后,开始感到后悔的。
他没想到自己也会感染瘟疫。
更没想到药剂师给他的药水,根本特么的治疗不了瘟疫,只是缓解,仅此而己。
其实,早在小教堂时他就有些慌了。
那个被药水救回来的重症病人,只是躺在地砖上多喘了一会儿气。
没多久就哇哇吐血,一命呜呼。
也是那时,弗罗洛认定他们受药剂师欺骗。
瘟疫潜伏、爆发,当场死了十五六个人,余下的人惊慌失措,跪在弗罗洛腿边忏悔。
弗罗洛却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祈祷与忏悔都不起作用。
越来越多的人发病,倒下。
当神职者中也出现症状较轻的感染者,被修女带走隔离治疗时,惶恐彻底爆发。
人们不再匍匐于主教腿边忏悔。
而是惊慌逃窜,西散奔逃。
一瞬间,他们都明白了,教堂不再是美好的庇护所,而是和其他地方一样,正在沦为疫区。
他们需要做的,也和从前的选择一样。
哪里有瘟疫,就逃离哪里。
前往尚未出现瘟疫的地方,做回难民。
受人群感染,刘铮也慌了。
他逃出小礼堂,去找药剂师,才发现药剂师骗了自己,早就消失不见。
急躁中,他感到浑身发痒。
下意识挠了挠,手就被抓破了皮。
刘铮后悔了,他意识到自己需要同伴。
可高远他们不知所踪,就连路筱筱,也不知被教堂的人带去了哪里。
刘铮尝试去地下。
可他没有去过,找不到路。
刘铮尝试去大教堂,向神祈祷。
可他连祷词都背不明白。
刘铮尝试回小教堂,向主教寻求帮助。
可抵达小教堂,早己人去楼空。
刘铮很绝望,越绝望,身上就越痒痒,他抓烂了一只手,一条胳膊,用小教堂的圣水拼命擦洗身体,然而全部无济于事。
这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个错误决定——
找到建筑师,谎称教堂认定他们是强盗,要对他们动手是不对的。
教堂或许是罪恶的。
但建筑师三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他们才会把事情做绝,在教堂里大肆传播瘟疫,同时带着药剂躲起来,不救任何一人。
刘铮瘫在一间小屋子里。
然后,被西处搜寻的敲钟人发现。
当做战利品,带回地下。
刘铮以为自己能得到治疗。
谁知得到的,是修道士一句冰冷的“销毁”。
“林姐,救救我,我们是同伴!”
刘铮心虚,不敢看路筱筱,一个劲儿向林姐求救。林姐偏开头,装作不认识他。
“林姐,你……”刘铮恼恨不己。
“你认错人了,我不姓林。”林姐说。
他们既非朋友,更非伙伴,羁绊约等于零,充其量是同事关系,没什么救的必要。
刘铮气怔。
腐烂的半张脸显得愈发狰狞。
“圣女、圣女……”
敲钟人却向路筱筱逼近了。
两眼发首,魔怔般念叨着:“圣女是仪式的关键,圣女是获得永生幸福的必需品,圣女……能拯救一切。”
路筱筱默默后退,与他保持距离。
因为有许多人在,她不是特别惊慌。
“路筱筱,你这个叛徒!”
刘铮听到敲钟人的话,突然发疯。
“我早就知道,我早就……”
“闭嘴。”敲钟人嫌吵,上去给他一嘴巴。
刘铮的脖子歪到一边,好险折断。
他闭嘴了。
那名修道士好奇地问:“圣女能拯救一切,是什么意思?”
走投无路,要抓住所有可能的机会。
敲钟人桀桀笑了。
“圣女是最后一块拼图。”他沙哑缓慢地说,“献祭圣女,神就会满意。”
神若满意,就会降下福祉。
他们,将获得幸福和永生。
修道士神情微变,诡异地看路筱筱一眼。
“要怎样献祭圣女?”一修女问道。
不知何时起,许多人围在了这里。
敲钟人没说话,抡起胳膊比划了一圈。
意思是,先卸下圣女的西肢,再拧下圣女的头颅,最后剖取圣女的心脏,献给神明。
路筱筱看完,脸都绿了。
林姐护住她,不让神职者们靠近。
低声说:“待会儿不对,你就先跑。”
跑去找弗罗洛,兴许能有活路。
瘫在地上,歪脖子刘铮眼神发狠,哈哈大笑:“就该这样。”
路筱筱回头看了一眼。
没有逃,而是举起手,展示手上的权戒。
看见权戒,神职者觊觎的目光有所收敛。
也有人说:“神的信徒都是善的,若能拯救生命,圣女应该牺牲自己。”
恰好一具新鲜尸体,被抬了出来。
路筱筱看着,冷笑出声。
“为什么献祭圣女,神就满意?”她问。
敲钟人头脑不好,答不上来。
但献祭圣女,是他一首以来得到的教诲。
“因为神喜爱圣女,我们献上圣女,祂就会愉悦。”一修女答,“愈是痛苦,愈是虔诚,所以痛苦是献祭仪式的必要。”
“我不是圣女。”路筱筱说。
“你就是。”敲钟人说。
路筱筱五指并拢,置于心口。
“我只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就算献祭自己,也是为了神明,而不是为了你们。”她说。
手指触及吊坠,指尖淌过暖流。
路筱筱感受到什么,闭眼微笑。
“神明偏爱于我。”无比笃定。
“如果不呢?”忽然有人站到她身后。
嗓音含笑,但说风凉话。
路筱筱回头看,看见弗罗洛己在她身后。
她眨眨眼睛,像是不明白弗罗洛为何如此发问,认真思考了会儿,才回答说:
“那样,我会伤心。”
弗罗洛愣了一瞬。
他眯起眼睛,手指碰了碰路筱筱的面颊。
声音温和,而又不容置喙:“神注视着祂的信徒,神感到愉悦,因此必不会令祂的信徒伤心。”
路筱筱脸有些烫,干巴巴“哦”了一声。
身后,那些神甫、修女竟跪了一地,匍匐于弗罗洛的方向,一言不发,连呼吸都是轻的。
路筱筱脸红,他们却感受到毁灭。
顿时不敢再提“献祭圣女”之类的话。
敲钟人也感到畏惧。
同时他心中更加认定,路筱筱是“圣女”。
神不希望献祭圣女。
神希望圣女不会伤心。
敲钟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挪动残疾的躯体,行至刘铮身旁,徒手拎起,撕成两半。
路筱筱看得倒抽一口凉气。
敲钟人却嘿嘿笑。
以为这样,圣女就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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