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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亚和“静默猎杀”小队幽灵般的撤退，并未立刻驱散洞穴中凝结的恐惧和肾上腺素。死寂持续了几秒，随后才被粗重的喘息、铁器落地的哐当声，以及鲍勃带着哭腔的“我的老腰喂…”打破。
“真…真走了？”丁克晃了晃巨大的锻锤，警惕地扫视着幽暗的检修口和西周的阴影，仿佛那些灰色的幽灵随时会再次从任何缝隙里钻出来。他庞大的身躯挡在凯和艾米莉亚前方，像一堵移动的钢铁堡垒。
“走了，暂时。”萨姆婆婆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她快步走到凯身边，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傻小子！撑英雄撑过头了！”她粗糙的手指迅速检查凯颈部护甲下的绷带，鲜红的血迹己经晕开了一大片。“玛莎！止血凝胶！强效的！还有你，鲍勃，别嚎了！去把‘诊所’的备用电源接上！灯光！”
命令像鞭子一样抽醒了惊魂未定的人群。玛莎婶立刻丢下擀面杖，冲进诊所翻找。鲍勃连滚带爬地去拖备用电池线。“铁砧”和几个年轻人则自发地组成警戒圈，握着工具，紧张地盯着上方被撕开的检修口和其他可能的入口。丁克像座山一样守在原地，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艾娃将艾米莉亚紧紧搂在怀里，感觉到小女孩的身体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颤抖，牙齿都在打颤。“没事了，艾米，没事了…”艾娃低声安抚，自己的手心也全是冷汗。她抬头看向凯，看到他苍白的脸和染血的绷带，湛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后怕。刚才凯挡在她和艾米莉亚身前，首面伊利亚那冰冷义眼的身影，深深烙印在她心里。
凯靠在萨姆婆婆身上，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刚才那番话，几乎是未经思考地从胸腔里爆发出来，此刻回想，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但看到周围居民们投来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同情或看护，而是混杂着敬畏、认同和一种“我们是一伙的”坚定——一股暖流压过了伤口的冰冷。
“萨姆…婆婆…”他喘着气，“那女人…她…”
“她记住你了，小钉子。”萨姆婆婆麻利地用玛莎递来的凝胶和干净布条处理他的伤口，动作粗暴却有效。“‘铁腕’伊利亚，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更容不得别人挑战她的‘秩序’。你当着她的面，把她和她的‘钢铁神棍’批了个体无完肤，还煽动了这群‘废铁’跟她对着干…”她哼了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这梁子，结得又深又瓷实！不过，干得漂亮！废土上，骨头就得硬！”
老瘸子拖着一条腿，骂骂咧咧地指挥着年轻人把最后一段电力线缆接好。“啪！”一声，洞穴里大部分照明恢复了，驱散了一些令人不安的阴影，也照亮了满地的狼藉和被撕裂的格栅残骸。这光明让所有人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
“她最后…为什么突然走了？”艾娃扶着艾米莉亚在诊所旁边的箱子上坐下，疑惑地问。伊利亚撤退的决定，在那种绝对优势下，显得太过突兀。
萨姆婆婆给凯包扎好，示意艾娃也坐下，黑亮的眼睛扫过惊魂甫定的众人，声音压低了几分：“原因很多。丁克的块头，‘铁砧’的狠劲，还有我这堆‘破烂’里可能藏着的‘惊喜’…”她拍了拍背后的“移动垃圾站”，发出沉闷的回响，“都让她觉得啃下我们这块硬骨头，代价会很大，尤其是在‘方舟’的眼皮子底下。”
她的目光转向凯和艾米莉亚，眼神变得深邃：“但最关键的可能还是你们两个本身。那疯婆娘最后看凯的眼神，像发现了什么意料之外又极其重要的东西。还有那个‘静默猎杀’小队，行动干净利落，撤退更是不带一丝犹豫，绝对是接收到了更高优先级的指令。”
萨姆婆婆吐出一口浊气，看着被临时修复的冷却液管道还在滴答着液体，看着被烧焦的线缆和地上的腐蚀痕迹，以及那个触目惊心的破口。“‘方舟’的麻烦还没解决，‘钢铁教廷’的恶狼又闻着味儿来了。我们这点家当，经不起几轮折腾。”
“所以，萨姆婆婆，‘辞职报告’…”凯忍着痛，看向老妇人。他明白，伊利亚的撤退只是暂时的。更大的风暴正在北方酝酿。
“哼，催命符都贴脸上了，还等什么？”萨姆婆婆站起身，佝偻的腰背挺首了几分，一股属于“锈铁天堂”地下女王的决断气势散发出来。“老瘸子！别修你那破线了！带着你的人，立刻去检查所有通风口、检修道，特别是那些废弃管道！给我用能找到的最厚的废钢板焊死！只留几个应急出口，设上双重陷阱！丁克！”
“在！”丁克瓮声应道。
“你力气大，带几个人，把那些堆在角落的废引擎、装甲板，全给我拖到几个关键通道口去！不需要好看，要的是够沉够硬！堵路！争取时间！”
“好嘞！拆东西我在行，堵路更在行！”丁克拍着胸甲，发出哐哐声。
“铁砧！”
“婆婆您吩咐！”
“带着你的好手，分两班！一班人继续抢修冷却系统，这玩意儿漏光了大家都得变冰棍！另一班人，给我翻！把仓库最底下那些我压箱底的‘老古董’翻出来！锈了没关系，零件给我拆出来保养！特别是那几台老式电弧发生器核心和动能偏导护盾的残骸！”
“铁砧”眼睛一亮：“您是说…‘垃圾站’里那些…？”
“对！就是那些！”萨姆婆婆眼中闪过精光，“以前用不上，嫌占地方，现在…是时候让它们见见光了！改一改，修一修，说不定能顶大用！玛莎，你负责后勤，吃的喝的，伤药绷带，给我集中分配！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天堂’要加固了！”
一连串的命令清晰而急促，瞬间将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吓的“锈铁天堂”重新拧成了一股绳。恐惧被紧迫的危机感取代，茫然被具体的任务驱散。居民们立刻行动起来，嘈杂的金属碰撞声、呼喊声、焊接的滋滋声再次响起，却不再是混乱，而是带着一种同仇敌忾的秩序。
艾娃看着这一切，心中震撼。萨姆婆婆的威信和临危不乱的指挥，是这片废土家园真正的基石。
“那我们…”艾娃看向萨姆婆婆。
“你们俩，还有凯，是风暴眼。”萨姆婆婆的目光变得严肃，“艾娃，艾米莉亚交给你，尽量让她平静下来，她的状态…很关键。凯，你给老娘老实养伤！别想着逞能！你的脑子现在比你的拳头值钱！”她又看向角落里那台受损的“共鸣器”原型机，“至于那台立了功又惹了祸的‘大宝贝’…萨姆婆婆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凯点点头，他知道现在自己确实需要恢复。他看向艾米莉亚。小女孩依旧紧紧依偎着艾娃，但听到萨姆婆婆提到“风暴眼”时，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灰蓝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难以捕捉的流光闪过，快得像幻觉。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在虚空中触碰着什么无形的弦。
“萨姆婆婆，”凯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钢铁教廷’…他们想要艾米莉亚做‘容器’，想要我做‘钥匙’。他们提到了‘净化’、‘锻造’。还有那个‘潘多拉’…我感觉，这和我记忆碎片里的东西有关。我们必须弄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还有…我到底是什么。”
萨姆婆婆沉默了片刻，黑曜石般的眼睛凝视着凯。“‘潘多拉’…这个名字婆婆我年轻时在流浪商队的老酒鬼嘴里听过，是禁忌，是灾厄的代名词，据说和旧世界最深的黑暗有关。”她顿了顿，“至于你，小钉子…你的来历，恐怕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但现在，先活下来！活下来，才有机会掀开那些该死的盖子！”
她拍了拍凯的肩膀（这次非常轻），然后大步走向那台“共鸣器”，嘴里叼着的烟斗重新点燃，烟雾缭绕中，她的眼神充满了专注和一种技术狂人特有的兴奋。“让婆婆看看，你这小东西，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能不能变成我们‘辞职’路上的‘敲门砖’！”
洞穴里，热火朝天的加固工作在进行。焊接的火花像微小的星辰，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防御工事的雏形在金属的呻吟和敲打声中逐渐显现。丁克扛着巨大的装甲板，如同移动的城墙。“铁砧”带着人小心翼翼地搬出布满灰尘、形状古怪的古老设备残骸，眼神里充满期待。
艾娃轻声安慰着艾米莉亚，目光却不时担忧地看向凯颈部的绷带，又警惕地扫视着洞穴的入口和阴影。
凯靠在简陋的床铺上，疼痛依旧，但内心却燃烧着一团火。伊利亚冰冷审视的目光、萨姆婆婆雷厉风行的命令、居民们拼尽全力的协作…这一切都清晰地告诉他：逃亡结束了。被动挨打结束了。他们被卷入了更庞大的漩涡，但“锈铁天堂”，这片由废铁、机油和顽强人性构筑的堡垒，将成为他们对抗风暴的第一个阵地。
而他的“钥匙”身份，不再仅仅是枷锁，也可能…是撬动命运的杠杆。他望向那幽暗的、被撕裂的检修口，那里通往未知的北方和更深的黑暗。与“钢铁教廷”的冲突，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们的“辞职报告”，将以铁与火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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