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时，天色渐暗，乐游原上游人散去，只剩零星几盏灯笼在暮色中摇曳。崔晚棠袖中的错金匕首贴着肌肤，冰凉入骨。青禾掀开车帘：“小姐，听说贵妃娘娘明日要在曲江设宴，教坊司备了百艘锦缆彩舟，连波斯来的使团都递了帖子。”
崔晚棠握紧袖中琉璃珠。掌心隐隐发烫，她耳边恍惚想起莫十七的低语：“崔家妹妹想知道什么，可晚间来这里找我。”
长安西市的更鼓敲过三响，崔晚棠拢了拢鸦青色斗篷，指尖无意识地着左手掌心。那里有一道火焰状的暗红印记，白日里与莫十七"意外"相触时，灼痛感几乎让她当众失态。
“崔家妹妹来的倒是准时。”
"小心台阶。"莫十七突然转身，她险些撞进他怀里。少年身上有股冷冽的松针气，混着茶箱里某种药材的苦香，"崔家妹妹不用对我如此防备？"茶室中央摆着摔坏的越窑盏，碎片用金漆描着古怪纹路。
“十七郎深夜相邀，总不会就为了让我赔你的茶？”她故意踩碎一片枯叶，袖中匕首贴着腕骨。前世祭坛上的血还没流尽，今生每个靠近她的人都可能是毒蛇。
莫十七拎起铜壶浇茶，水雾腾起时那些金纹竟组成火焰图腾，与两人胎记有八九分相像。"这叫‘无火茶’。"他推来一盏琥珀色茶汤，"用终南山阴的雪水煮成，看着滚沸，其实..."崔晚棠一口饮尽，冰凉茶汤滑入喉头却轰然烧起灼热感，眼前闪过陌生画面：祆祠深处，戴着黄金面具的祭司将女童的掌心按在火坛上……
崔晚棠一阵眩晕，眼眶鼓胀，她觉得眼珠子似要爆出眼眶，有茶盏递到她嘴边，莫十七的声音远远近近。“崔家妹妹可听过双焰交汇处，锁匙同焚？”
崔晚棠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她攥住茶盏，裂纹硌得掌心生疼。那是崔执安在祭坛上念的咒文！掌心突然传来剧痛。火焰印记变得滚烫，莫十七腕间相同的印记正诡谲流转。
眼前景象骤然扭曲。她看见狂风卷起漫天黄沙，沙暴中一队商旅被黑袍人围住。少年被按在祭台上，青铜锥刺向右眼，血顺着描金敷彩的‘袄教’神像流到"锁匙同焚"的铭文上。濒死之际，少年腕间浮现出火焰印记...
“果然，你看得见。”莫十七松开手，声音像掺了砂砾，“三年前我在疏勒城醒来，发现重生在遭劫那日。当时我只当是神明怜悯，让我重来一次，却不想昨日在西市街头遇见了你。”
崔晚棠按住狂跳的心口。方才幻象里被挖眼的少年，与面前之人重合。她忽然注意到他右眼眼尾那有抹肉粉色——那是旧伤结痂后长出的新肉。
“疏勒城的莫氏商队。”她想起前世听过的传闻，“一百八十八匹骆驼的丝绸香料驼队，所过之处，富贵逼人，听说保护者是安西都护府的封都护。”
“现在只剩三十七匹。”莫十七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展开是幅星图，“‘袄教’每甲子要选‘双焰命格'之人献祭。你我上辈子死在同一个祭坛，今生印记相遇就会触发‘共视'。”
崔晚棠盯着星图上被朱砂圈出的两个命宫。一个是她生辰，另一个赫然是...她猛地抬头：“郑元朗的生辰？”
“不。”莫十七指尖点在那串数字上，“这是陆清凰真正的出生时辰。她偷换了郑家早夭嫡女的命格，就为凑足双焰之数。”
夜风突然卷起星图一角，崔晚棠看见羊皮纸背面露出半幅人像。画中人身着雪白祭袍，腰间悬着的一串金色琉璃珠与莫十七戴在手腕腕间的一模一样——是崔执安！
"你找他多久了？"她声音发颤。
莫十七的拇指抚过琉璃珠串：“从发现这珠子是祭器那日起。”他忽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露出个狰狞的烙印，形状正是青铜兽首的獠牙，“当年他们在我身上烙下这个，说我是‘钥’。而你……”他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女，心里有一丝绞痛“是‘锁’。”
远处传来打更声，崔晚棠突然想起幻象里最后的画面——陆清凰将一杯酒递给崔执安，杯中浮着片金箔，上面刻着"双焰成，天门开"。
莫十七看见她脸色骤变于是问："你看到什么了？"
崔晚棠突然噤声。掌心印记又开始发烫，这次她看见莫十七被铁链锁在地牢，墙上有一张女子画像，画上的女子成泥看不清面容，她隐隐有所猜测，“你还没告诉我，”她眼睛很累视线模糊，干脆闭上了眼睛，"为什么比我早重生三年？这三年你查到了什么？”如果没猜错的话，画面上是她前世被献祭的情景。
“我不知道。我这也是刚刚确定，你回来了……”他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午间在西市见你躲开郑元朗，我当时只是有一丝怪异感，上辈子，从你兄长那里听说过，你心悦他。”
崔晚棠咬唇，她心里这个憋屈啊，让她抓心挠肺的难受，过往实在是不堪回首。她有点咬牙切齿：“阿兄与你倒是什么话都说。”
“嗯！崔兄还说了，她妹妹什么都好，人美心善，聪敏坚强，就是……”他停顿。
“就是什么？”崔晚棠明知道莫十七后面没啥好话，但她就是忍不住问。
“就是看男人的眼光……一般。”莫十七轻飘飘的说。
"所以午时西市那场'偶遇'，原是十七郎精心设的局？"崔晚棠指尖绕着绣帕，咬牙切齿地看着对面倚栏而立的少年。檐角铜铃被风拂过，在她眸底无名怒火细细碎碎。
莫十七闻言嗤笑出声，发冠下垂落的碎发随着动作轻晃，腰间鎏金香囊撞在青玉玉佩上，发出细碎的清响。"崔家妹妹说笑了，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偶遇？"他抬手将一枚杏仁抛入口中，"我安排在郑元朗身边的暗探卯时就来报，说兵部郎中家的西公子天不亮就在西市徘徊，大冷的天西市还没开市呢。"
“按理说，他这样的贵公子跑西市干啥来了？东市的‘景观楼’才符合他的身份不是？如此行迹鬼祟……”
(http://www.94xsds.com/book/816566-15.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94xs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