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听雨轩。’"她突然起身,湘妃竹帘扫过臂弯,凉意沁入肌肤。推开西厢房的门扉,残淡的‘沉水香’裹挟着陈年旧事扑面而来。裴姬生前常坐的紫檀绣墩犹在,案头《南华经》半掩,翻开时,一张素笺如蝶飘落。
纸上诡谲的符号刺得她瞳孔骤缩:同心圆中嵌着三角,中心立着一只冷眼。这个图案在她记忆深处蛰伏多年——五岁那年走失后,每个无星之夜,它都会在梦中若隐若现,醒来却只剩朦胧的残影。
"崔公子怎生走到这边?"翠微的询问打断思绪。崔晚棠将纸片藏入广袖,转身便见崔执安立在月洞门前,青色长衫被晨风吹得扬起,腰间佩戴的短刀,胡刀样式,刀柄装饰掐丝云纹,装饰性居多。
"崔娘子安。"他拱手时,低沉嗓音带着一丝奇异的强调,"逝者己矣,小娘子节哀顺变。"崔晚棠强压下战栗,浅笑道:"不过是思母心切。"对方目光如掠过《南华经》,她下意识侧身遮挡,却听得他漫不经心道:"袄教与老庄,倒真是奇妙的缘法。"
"袄教?"崔晚棠指尖掐进掌心。她心中惊雷炸响——那座废弃寺院墙上斑驳的壁画,麦冬哥哥死时胸口绽放的血色红花,都与这个名字纠缠不清。她佯装懵懂,想再问点什么却被崔执安率先打断:“我今日有事约了好友相聚,恐今夜无法赶回,劳崔娘子跟崔大人说一声。”
“好,郎君请自便,我自会与父亲禀明。”崔晚棠低眉行礼,崔执安不再言语,拱手行礼后转身离去,衣袂带起的风里,隐约飘来一缕异域香料的气息。
待他身影消失,崔晚棠首奔父亲书。她隐约听过一些事。
积尘的《西域诸教考》里,泛黄书页记载着骇人的事情:袄教,又称拜火教,三角形套圆环是其圣徽,象征"三善";而那只冷眼,竟是他们的主神叫什么来着?
对了“全视之眼”。让人脊背发凉的是书中提及的血祭仪式——特定时辰,以活人献祭,妄图换取某种力量。
"晚棠?"父亲的声音惊得她书册落地。崔晏和盯着她手中的符号,脸色阴晴不定:“女孩子家家看这些做什么?”。可当她说出:"阿娘之死与袄教有关"时,他脸色大变,看着崔晚棠手里的纸片,眼神越来越愤怒:"那些妖人……。"
话音未落,院中突然人声鼎沸。管家踉踉跄跄跑来:"老爷!走水了!客院走水了!”赶到时,只见除了崔执安暂居的客院厢房烈焰腾空,火势竟诡异地拐进了与客院相邻的“听雨轩”。
仆从纷纷打水灭火,那火却越浇越旺,崔大人上前查看,气的发抖,冲着管家大吼:“快去请‘武侯铺’!”院子里浇了火油。
带火扑灭救火武侯查看后说:“用了火油,控制的很精准,似乎想烧掉的就是这个院子,他指着“听雨轩”又说:“崔大人这是得罪了谁?”
崔大人满心悔恨却没在面上显色:“哎……,这事不提也罢,崔某在前院摆了饭食,让兄弟们歇上一歇。”言罢又接过管家递来的荷包,送到领头的武侯手里:“请兄弟买酒吃。”然后亲自送了人出去。
崔晚棠走进焦黑的院子,在断壁残垣里栖栖遑遑不知所措,身边仆从来来往往沉默着收拾残局,她茫然西顾,脑子一片空白。
咔嚓,她脚底好像踩到什么,于是低头抬脚,地面上有一砖块,因为高温烧的一角,她心中一动,隐约记起,小时候总跟阿娘玩的游戏,阿娘把小玩意藏在房间里,给她提示让她找,找到了那玩意就归她所有,阿娘做事时就用这招哄她,她一个人能在阿娘的院子找一天。
崔晚棠蹲下身子,拔下头上的碧玉簪子,撬起砖块,然后,她看到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铁皮箱子。
胡姬酒肆二楼,崔晚棠放下茶杯,从怀里摸出一物,放子桌上,那是一封信,莫十七看着她,并没有伸手去拿,许久,崔晚棠将手中那封信推向莫十七,莫十七缓缓拿起……
信笺展开,墨迹晕染处似有水痕,字迹娟秀却透着几分苍劲。那深浅不一的墨色,仿佛是执笔人不断洇湿的眼眶,将无尽的眷恋与担忧都化作了纸上的文字。
吾爱晚棠:
当你展读此信时,或许阿娘己经化作曲江畔一缕清风。执笔一时恍惚,指尖抚过素白的信纸,思绪如潮水般涌来,竟不知该如何将这桩桩件件说与你听。
若你尚在垂髫之年,天真烂漫,不知世间险恶,望你暂且将此信藏好,待岁月沉淀,心智成熟时再开启;若你己亭亭玉立,眉眼间有了大人的模样,那便静下心来,听阿娘细细道来这暗藏杀机的前尘往事。
阿娘本名阿史那云,生于西域大漠。那里黄沙漫天,驼铃声声,在那看似粗犷豪迈的土地上,却有着一个神秘而残酷的教派——’袄教’。自小,阿娘便被奉为袄教圣女,在众人虔诚又敬畏的目光中成长。
幼时的我,每日在圣火映照下修习经文,火光跃动,映照着经卷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也映照着我懵懂的脸庞。
彼时的我,只道这一切都是神圣的,是上天赋予的使命,却不知那看似神圣庄严的仪式背后,藏着多少无辜生灵的血泪。每一次圣火的燃烧,都伴随着无声的哀鸣;每一句经文的诵读,都浸染着罪恶的鲜血。
首到有一日,阿娘跟随商队踏上了长安的土地。那是与西域截然不同的世界,街道上车水马龙,店铺林立,处处洋溢着繁华热闹的气息。大唐的繁花似锦、百姓的安居乐业,让我大开眼界。
我看到孩童们嬉笑玩耍,老人们安详地坐在屋檐下晒太阳,商贩们热情地吆喝着,这才惊觉往昔在‘袄教’所信的一切皆是虚妄。
所谓的教义,不过是那些人为了满足私欲的借口;所谓的仪式,不过是残害生命的手段。己经见过‘天堂’的人无法在‘地狱’生活, 我毅然脱下圣女华服,那象征着荣耀与束缚的衣裳,在我眼中成了沾满鲜血的枷锁。
我在众教徒面前撕碎供奉的经卷,纸片如雪花般飘落,也撕碎了我曾经的信仰。而那妄图阻拦的崔执安,彼时不过是个仰人鼻息的小卒,阿娘毫不留情地将他揍的鼻青脸肿,他跪在我面前的样子偏执又疯狂。
我头也不回的走掉时,身后是他撕心裂肺的嘶吼:“叛徒!阿史那云!你会后悔的!”
切!狗屁!我不屑,满心满眼只有奔赴长安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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