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日头高高挂在中天，昨天的雨把今天的天空洗的瓦蓝，春天的长安城桃李争妍、烟柳蓬勃。
卖馄饨的老翁有点不解的看着坐在自己摊子上吃馄饨的两人，这两个年轻人一身短打，看穿戴应该是两个伙计，可是谁家伙计长的这么眉清眉秀、细皮嫩肉的？
对面一人见老翁时不时看向他们，也不羞恼反而笑着问：“老丈，你那箩筐里扣着什么？闻起来一股子槐花香。”
“哟！小郎这鼻子灵啊，这是蒸的槐花麦饭，今天刚上新的吃食，两位尝尝？”老翁掀起箩筐，那下面放着两个大海碗，碗里是裹着面粉蒸好的槐花麦饭。
搭话的小伙计戳了戳旁边闷头吃馄饨的同伴：“来点？”见对方点头，就对老翁说：“给咱们来一碗。”
老翁拿出小碗来给两人盛出一份，放在那两人跟前，他特意又看了眼那一首没开口说话的伙计，好家伙！这人那双手哪里像个干活的手啊，怕不是那个富户家养的“嬖童”吧？
老翁坐在摊子前胡思乱想，时不时用意味不明的眼神偷偷扫一眼吃饭的两人，心里肯定，这两人绝对不是什么伙计，谁家做体力活的吃饭这么斯文。
崔晚棠和莫十七吃完馄饨，在案几上放了钱币，然后往对面“浮香驿”去了，老翁收了钱，也不再理会他二人，径自拿了把蒲扇坐在摊位前休息，这个时间正是白日里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他摇了两下就打起了盹。
正午时刻的“浮香驿”清闲不少，早起那一拨客人才将将离去，松散下来的伙计们整理着柜台和铺面，准备迎接下午的客人，掌柜的坐在在柜台里翻看账册，不时伸手掩口打个哈欠，索性放下账册，往后一靠，倚着柜台闭目养神。
昨晚后院接连发生意外，他这一宿没睡，今天又忙了一晌，这会儿实是撑不住了。而店里的众位伙计其实也都差不多的情形，只不过不敢像他那样明目张胆的偷懒罢了，所以崔晚棠和莫十七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摸进了“浮香驿”的后院。
还是那间厢房，这次莫十七没有去撬锁，两人绕到后面，推开后窗翻了进去，进屋后猫着腰轻手轻脚的摸到一排百格木架旁，莫十七记得，陆清凰和郑元朗就是从这里出的密道。
他仔细查看，手指在百格木架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了一块看似普通的雕花木板上。轻轻一按，木板无声地凹陷下去，随即整个木架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果然如此。”莫十七低声说道，琥珀色的眼睛幽暗了几分。 崔晚棠凑上前来，一股带着霉味的冷风从洞口涌出，她侧脸掩鼻，轻呼一口气。
“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莫十七从怀中取出火折子，轻轻一吹，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前方的石阶。石阶向下延伸，消失在黑暗中。“跟紧我。”他说着向崔晚棠伸出手，拉着她踏入了密道。
崔晚棠被他拉着紧随其后，木架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合拢，将外界的光线完全隔绝。密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墙壁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青苔，触手冰凉湿滑。随着深入，空气变得愈发沉闷，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什么味道……？”崔晚棠皱了皱鼻子，“一股子黏腻。”“这里这么潮湿，久不见光肯定有味。你小心些台阶很滑。”莫十七一边答她一边观察周围，这条通道很长、很窄，莫十七手里那攥着的半截火把，将狭窄的暗道映照的明明灭灭。
石壁上沁出的水珠顺着青石砖的缝隙往下淌，在台阶上汇成细小的溪流。这里的空气像被人揉进了陈年的苔藓与腐木，每呼吸一口都带着潮湿的腥气，恍惚间竟能尝到铁锈般的涩意。
两侧的石壁不知经了多少年的，棱角早己被磨得圆润，指腹抚过凹凸不平的石面，能触到细密的坑洼，那是岁月与火把灼烧留下的印记。暗道弯弯曲曲望不到尽头，石壁上偶尔嵌着几盏青铜灯台，灯芯早己枯黑，积着厚厚的蛛网。
莫十七注意到墙壁上偶尔出现的浮雕。他凑近细看，在火光的映照下，那些浮雕呈现出的图案奇异又诡谲，既非中原常见的龙凤纹样，也不是佛教的莲花图案，竟是一些人面兽身的奇异生物。
“波斯的怪兽？”莫十七轻声道，“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密道似乎没有尽头，两人走了约莫一刻钟，石阶开始向上延伸。莫十七突然停下脚步，示意崔晚棠安静。前方隐约传来水滴滴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密道中格外清晰。
“有光。” 崔晚棠眯起眼睛，看到前方拐角处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两人屏息凝神，慢慢靠近光源。拐角处是一扇半掩的石门，门缝中透出的光线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莫十七将火折子熄灭，轻轻推开了石门。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一座巨大的圆顶建筑矗立在眼前，圆顶上绘满了星辰图案，建筑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火坛，坛中火焰虽己熄灭，但仍能感受到曾经燃烧时的炽热。
西周墙壁上挂满了绣有奇异符号的挂毯，地面上铺着色彩斑斓的波斯地毯。 “这是...袄祠？”崔晚棠轻声问道，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产生轻微的回音。
莫十七点点头：“波斯袄教寺庙，他们崇拜圣火，称之为‘阿胡拉·马兹达'。”他指向火坛，“那就是他们祭祀的中心。”
与中原寺庙不同，这里没有佛像或神像，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火焰图案和人面兽身的浮雕。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西角矗立的西尊高大雕像，人首牛身、人首狮身、人首鹰身和人首蛇身，每尊雕像手中都托着一盏熄灭的铜灯。
“奇怪，”崔晚棠环顾西周，“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确实，整个大厅很空旷，很安静，安静到就连他们二人的心跳声似乎都能听到。
莫十七走向最近的一尊雕像，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纹路。“这些符号...”他皱眉道，“看不懂啊。” 崔晚棠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她猛地回头，却只看到飘动的挂毯。
“我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崔晚棠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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