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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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记忆

 

崔晚棠僵坐在胡姬酒肆斑驳的木椅上,掌心传来细密的刺痛。

原本淡若浮云的火焰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晰起来,暗红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灼烧感顺着血脉漫向心脏。记忆如潮水般淹没感官。

五岁的崔晚棠蜷缩在裴姬温暖的怀中,女人湛蓝的眸子望着她,发间的银铃铛随着颤抖发出细碎声响。

“藏好它,不要告诉任何人,爹爹和夫人也不行!”带着体温的琉璃珠被阿娘藏在她系在里衣的荷包里,然后阿娘把她推进树洞,取下身上的披帛,盖住她“不要出去!也不要出声!明天麦冬来接你,只有他!除了他谁都不行!阿晚听清楚了吗?”见她点头,裴姬笑了,她从怀里拿出荷包放在她手里,荷包里是她时常吃的‘金丝糖’,阿晚最乖了,记住,只有麦冬来,你才能出来。”

说完她起身离开,才走开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用口型对她说:“阿晚不要怕!没事的。”那一眼带着满满的不舍和担忧,小晚堂很害怕,但她也知道,要听阿娘的话。

小晚堂用阿娘的披帛裹紧自己,从荷包里拿出块‘金丝糖’放进嘴里,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不怕的,晚堂不怕的,麦冬哥哥会来接晚堂!父亲,母亲,在等晚堂和阿娘回家呢!阿兄说了,会给晚堂找到最美的‘兔子’灯。”

她在树洞里等了麦冬好久,从白天到黑夜,金丝糖都己经吃完了,麦冬哥哥还不来接她,小晚堂觉得又冷又饿,困的不行,迷迷糊糊间她忘记阿娘的嘱托,爬出树洞。

她的面前有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长廊,小小的晚棠顺着长廊,高一脚浅一脚的往前挪,可是周围太黑了,她好害怕!渐渐的小人儿跑起来,时不时摔一跤,摔疼了也不敢哭,爬起来咬紧牙关继续跑,然后她看到了光,闻到了花的味道。

一首往前跑着的小晚堂停下脚步,她看到满墙的蔓藤在风中飞舞招摇,藤蔓缠绕的间藏着一扇虚掩的门,她慢慢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推开,一瞬间,漫天花舞,落英缤纷“桃花?不!不对!不是桃花浓郁的暖香,味道更清冽一些?而且,白色的呀”小晚堂伸出手,抓住飞到自己跟前的白色花朵,娇嫩的花瓣在她手中微微颤抖。

“原来是梨花吗?”

小晚堂想着,看向花飞出,骤然她瞳孔收紧,那巨大的花树下,有一人靠坐在树下,垂着头,风吹动他散开的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露出一点下巴,青白的皮肤,有血迹从嘴角留下,一柄匕首,就插在他胸口,一抹刺目的红在他胸前绽放……小晚棠跌跌撞撞的跑向那个血泊中不知生死的人,颤抖着手捧起他垂着的脸,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砸,张开嘴哭的撕心裂肺:“麦冬哥哥!!!”

“找到你了。”有人用叹息般的声音在她背后说,小晚堂转身看,小小的她被巨大的黑影包裹,她看到一双奇异的眼睛——左眼墨黑如夜,右眼却泛着妖异的琥珀色,仿佛一半黑夜一半白天同时出现……

黑暗骤然降临,伴随着剧烈的头痛,仿佛有人用烧红的烙铁在她脑内翻搅。

“第一次都这样。”

冰凉的茶盏突然抵到唇边,莫十七的声音裹挟着决明子的清苦气息扑面而来。崔晚棠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苦涩的茶汤顺着喉咙滑下,灼烧感竟奇迹般地缓解了几分。

她眯着逐渐恢复视觉的眼睛,看见少年倚在窗边,晨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

“我这是怎么了?”她哑着嗓子问道,心有余悸。

莫十七轻笑一声,掀起宽大的袖口。崔晚棠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腕间的火焰纹形的胎记非常清晰,暗红色的纹路中还嵌着细密的金线,在阳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

“这不是胎记吧?!”

“三年前我在西域被圣火选中,首接瞎了三个月。”他指尖划过火焰中心的金线,动作轻柔,目光冰冷“这是记忆传输的通道,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我阿娘......”崔晚棠刚开口,窗外突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那声音轻得如同猫爪踩在青石板上,但在这寂静的酒肆二楼,却清晰得令人心惊。

莫十七反应极快,一只手飞快的捂住她的嘴,他另一只竖在唇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手指蘸着茶汤,在案几上快速写下两个字:“郑家”。崔晚棠看着那些逐渐干涸的水痕,突然想起坊间传闻——郑家和祆教来往密切,而她手掌中逐渐清晰的火焰纹路,如果不是胎记,那正是祆教圣徒的标志。

窗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莫十七放开她,重新给她添了茶水,语气变得轻快:“原来崔兄去锦官城游学,我记得那是你母亲的娘家?”

“是,锦城府学的苏夫子是家父旧识。”崔晚棠马上意识到什么,迅速做出回应,不急不缓的开口接话。

那脚步声在门口短暂停留,又渐渐远去。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檐角的铜铃在微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寒食夜禁鼓前,祆教要行‘无火之祭’——崔娘子敢不敢玩把大的?”少年眼光闪烁。

长安西市人声鼎沸。寒食节“禁火不禁市”的禁令,让往日炊烟缭绕的食肆冷清不少,卖冷淘的摊主扯着嗓子吆喝:“杏酪粥!不触火的新鲜杏酪粥!”崔晚棠和翠微回到街上,街上的喧闹丝毫进不了她的耳朵,她只觉得身体像个竹编的箩筐,三月乍暖还寒的风,穿过箩筐缝隙,每一股都往她身体里钻,冰冷彻骨。

她回头望去,看见莫十七仍然站在胡姬酒肆二楼的窗边,窗户遮住他大半张脸,光线明明灭灭看不清他的神情。

“裴姬夫人的事跟郑家脱不了关系!郑家勾结‘袄教’,背后造了许多有损阴德的孽,我追踪他们许久,最近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郑家西郎郑元朗,在谋划一件事情,这事小不了,而且!他的目标似乎是你!”莫十七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凝重,一改先前玩世不恭,随意散漫的样子。

“为什么你要追踪他们?”崔晚棠问。

“恩?我为什么追踪他们?这事讲起来就话长了,崔娘子要是有兴趣,今夜亥时一刻来此,我好好与你讲上一讲,以我与明远的交情,他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自是不能明知你有危险,而坐视不管。”

“有些事情妹妹不妨向令尊和令堂打听打听,比如裴姬夫人的来历,比如崔大人是怎么从邠州,那个不足两万户的下州回到‘都水监’?是谁提名崔大人的‘都水丞’一职?”莫十七目光闪闪,崔晚棠看着莫十七十分无语:“这就妹妹了?”然后想了一下他的话,又觉得后背发凉不敢细思。

匆忙间她不及细思,万分着急离开。她想回家,回家好好问一问父母,她的阿娘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下楼后她才恍然想起,忘记问了,莫十七那句让她心神不宁的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重生时把我也带回来了。”她看到说这句话时,莫十七琥珀色的眼睛暗潮涌动,多种情绪交织在他的眼底深处,跃跃欲试。

他还说,想知道什么,晚间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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