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市的夏末总带着咸湿的海风。
小叶子趴在飘窗上,鼻尖抵着玻璃看雨。雨丝斜斜划过玻璃,在窗台上积成个小水洼。他忽然用指尖蘸了水,在玻璃上画了条摆尾巴的小鱼:“奶奶,树树说,大海在哭。”
林雪薇正在整理心灯节收到的信件——来自海南三亚的渔民寄来张照片,照片里,原本五彩斑斓的珊瑚礁白得像骨头,几条小丑鱼在残枝间无助地游弋。她摸了摸小叶子的额头:“大海怎么哭了?”
“因为海水变烫了。”小叶子仰起脸,金眸里浮着水光,“树树说,海洋里藏着星星的眼泪,可现在眼泪变成了热水,小鱼们找不到家了。”
话音未落,玄真子的电话打了进来。他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切:“叶先生!三亚的珊瑚礁监测站发来数据——近一周内,南海西北部的珊瑚白化面积扩大了40%!更诡异的是,海水的溶解氧含量骤降,海洋生物开始大规模死亡。”
三小时后,三亚凤凰机场。
林雪薇抱着装着心灯的保温箱,叶辰扛着水下摄像机,苏挽秋背着装满仪器的登山包。小叶子趴在陈淑芬肩头,手里攥着颗银色种子——这是他在沙漠带回的沙粒变的,说是“大海的信物”。
“到了。”开车的疍民老阿公按响喇叭,“我家阿莲在码头等你们。她说,最近夜里能听见海哭的声音。”
老阿公是三亚疍民,祖辈靠打鱼为生。他的渔船“福兴号”停在码头,船舷上挂着褪色的红绸,那是疍民祈福的“太平符”。甲板上站着个穿胶鞋的姑娘,皮肤晒得黝黑,扎着利落的马尾,正用方言和船员喊着什么。
“这是我孙女阿莲,海洋大学毕业的。”老阿公介绍,“她现在带着护渔队巡逻,说要守好这片海。”
阿莲伸出手,掌心躺着颗破碎的珊瑚:“今早捞到的。正常的珊瑚断口是光滑的,但这颗……”她用镊子拨了拨断面,“像被火烧过,还渗着黏糊糊的东西。”
苏挽秋接过珊瑚,凑近检测仪。屏幕上的数值让她皱眉:“重金属超标30倍,还有未知有机物。这不是自然污染,像是……”她突然顿住,“像是某种能量腐蚀。”
傍晚,停泊在红塘湾的科研船上。
夕阳把海水染成血红色,远处海面的油污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小叶子趴在船舷上,把银色种子放进海水里。种子刚触到水面,就发出细弱的蓝光,像颗被风吹灭的萤火虫。
“它在发光!”林雪薇凑近看,“但光越来越弱……”
“因为海水太脏了。”阿莲指着仪器,“溶解氧0.8mg/L,正常应该是5mg/L以上。鱼群缺氧,才会集体往浅滩游。”她翻出手机里的视频:昨天凌晨三点,成百条海豚搁浅在沙滩上,肚皮翻白,眼睛充血。
小叶子突然站起来,金眸映着晚霞:“树树说,要请‘海的孩子’帮忙。”
“海的孩子?”老阿公眯起眼。
“是珊瑚精灵。”小叶子认真道,“她们住在珊瑚里,能听懂大海的声音。”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船底突然传来“咚咚”的撞击声。
“有东西在碰船!”阿莲抄起渔叉冲过去。
水面破开,浮出个穿淡蓝纱裙的女孩。她的头发像流动的海藻,眼睛是两枚贝壳,脚腕系着串珍珠——每颗珍珠里都困着条小鱼。
“你们是来帮我们的吗?”女孩的声音像海浪拍岸,“我是珊瑚婆婆的孙女,叫蓝月。”
“海的女儿?”林雪薇震惊得说不出话。
蓝月点点头,指向远处翻涌的海面:“混沌之气顺着洋流来了。它们腐蚀珊瑚,杀死鱼群,是因为……”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是因为大海记住了人类的伤心事。”
“伤心事?”苏挽秋皱眉。
“战争、污染、离别……”蓝月的眼泪变成珍珠,“大海把这些痛苦都存进珊瑚里,可现在存不下了,就变成了毒。”
小叶子从口袋里掏出沙瓶——里面装着他从沙漠带回的记忆沙。他把沙瓶举到蓝月面前:“你看,这是阿依的记忆。她妈妈教她在沙漠种星星花,虽然沙漠没花,但爱比花还美。”
蓝月凑近沙瓶,珍珠里的小鱼突然游得更欢了。她的眼睛亮起来:“原来快乐也能存进大海!”
深夜,科研船的水下探照灯亮起。
林雪薇戴着潜水镜,看着眼前的景象倒吸冷气:原本应该生机勃勃的珊瑚礁,此刻像被泼了硫酸,大片大片的珊瑚脱落,露出惨白的骨骼。几条小丑鱼躲在珊瑚缝里,尾巴上沾着黏液,游得歪歪扭扭。
“奶奶!”小叶子在水下挥手,“树树的光在这里!”
顺着他指的方向,林雪薇看见珊瑚丛中泛着淡金色的光。那光越来越强,竟穿透浑浊的海水,在海底投下个模糊的影子——是棵透明的树,树枝上挂着星星形状的光团。
“是元树的投影!”叶辰举着摄像机,镜头里全是雪花点,“它在对我说话……说‘用爱唤醒记忆’。”
“爱?”苏挽秋调试着水质监测仪,“怎么唤醒?”
“需要收集‘快乐的记忆’。”蓝月游过来,贝壳眼睛闪着光,“大海记得人类的快乐,只是被痛苦盖住了。我们要把快乐捞起来,洗干净,再放回大海。”
小叶子掏出金色种子:“树树说,心灯能把快乐装起来。”
于是,科研船的甲板上多了盏盏心灯。
阿莲带着护渔队敲着渔鼓,唱着疍民的咸水歌:“潮涨潮落十八年,阿公的船儿载鱼还……”老阿公喝着椰子酒,用沙哑的嗓子应和;陈淑芬翻出爷爷的老照片,给大家讲当年在海上救落水小孩的故事;苏挽秋播放着沙漠开花、极光灵脉稳定的新闻视频;叶辰举着相机,记录下小叶子把心灯放进海水的瞬间。
“奶奶,树树的光变亮了!”小叶子指着窗外。
众人抬头。
原本暗红的海水泛起涟漪,心灯的光穿透水面,在海里织成张金色的网。被污染的珊瑚开始轻轻颤动,白色的骨骼上冒出米粒大的嫩芽;小丑鱼甩掉尾巴上的黏液,追着光斑游来游去;就连躲在深海的鲸鱼,也浮出水面喷了口彩虹般的水柱。
“成功了!”阿莲的眼泪滴进海水,“大海在笑!”
三天后,三亚的海滩上。
小孩子们提着小桶捡贝壳,老人们在椰树下下象棋,疍民的渔船排成排,船舷上挂着的红绸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林雪薇坐在沙滩上,看着小叶子把最后一颗心灯放进海水。
心灯刚触到浪花,就“噗”地炸开,溅起无数金色的光点。那些光点融入海水,所过之处,珊瑚礁重新染上斑斓的色彩,小丑鱼群像道彩虹掠过,连海龟都慢悠悠地浮出水面,背上沾着几缕海藻。
“奶奶,你看!”小叶子指着远处。
海平线上,浮现出元树的虚影。它的枝桠间挂着无数光点,每颗光点都对应着一个心灯。虚影缓缓落下,在小叶子头顶化作枚勋章,刻着“海洋守护者”。
“这是元树的感谢。”蓝月游过来,贝壳里的小鱼探出头,“它说,大海的记忆里,又多了好多好多快乐。”
这时,阿莲的手机响了。是监测站发来的消息:“珊瑚白化面积缩减60%!溶解氧含量回升至4.2mg/L!鱼群数量恢复至正常水平的80%!”
“太好了!”阿莲跳起来,把手机举得老高,“我爷爷说,这是他打鱼三十年见过最好的海水!”
返程的渡轮上,小叶子靠在林雪薇肩头打盹。他的掌心攥着颗新的银色种子,种子上缠着根海草,是蓝月送给他的纪念。
“奶奶,”他迷迷糊糊地说,“树树说,每个地方的眼泪都要回家。沙漠的眼泪回了沙漠,大海的眼泪回了大海,那人类的心泪呢?”
林雪薇摸了摸他的头:“人类的心泪,要种在心里啊。”
“种在心里?”
“对呀。”她指着窗外——渡轮划过海面,留下条银色的尾巴,像条流动的星河,“等你长大,要把这些故事讲给更多人听。告诉他们,爱不是一个人的事,是千万颗心灯连成的光。”
三个月后,青阳市叶家老宅。
生命之树的枝桠间挂满了“海洋记忆瓶”——每个瓶子里都装着颗心灯,灯光映得海水般湛蓝。陈淑芬正带着孩子们做“愿望沙瓶”:把对大海的祝福写在纸上,放进装满珊瑚砂的玻璃罐里。
“奶奶,看!”小叶子举着个沙瓶跑过来,“这是我和蓝月的愿望!”
沙瓶里的珊瑚砂泛着淡粉色,仔细看,能看见小小的身影:戴贝雷帽的女孩和穿红棉袄的孩子,在珊瑚丛中种太阳花。
林雪薇接过沙瓶,眼眶有些。她望向窗外,生命之树的枝叶间,元树的投影正轻轻摇晃,像是在回应远方南海的方向。
这时,苏挽秋的电话打了进来:“叶先生!国际海洋保护组织发来邀请,要把‘心灯计划’扩展到全球沿海城市!他们说,这是‘人类与海洋和解的桥梁’。”
“告诉他们,我们愿意。”叶辰笑着挂断电话,“不过得加上一句——每颗心灯里,都要装着一片海的笑声。”
深夜,小叶子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星图。
那是他用银色种子在夜里画的,每颗种子都对应着一个心灯。林雪薇给他掖好被子,轻声说:“小叶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小叶子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明天要去草原。树树说,草原上藏着星星的眼泪,要帮它们找到奔跑的路。”
林雪薇吻了吻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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