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暮色渐浓。晚棠跟在萧珩身后，踩着碎石小径往山腰处的石头小屋走去。萧珩背上的药篓里装着从镇上带回的食物，随着步伐发出沙沙的轻响。
"白芍该等急了。"晚棠望着不远处亮着微光的窗户，声音里带着歉意，"说好只去一天..."
话音未落，一团白影己经从门缝里窜了出来。白芍——那只通体雪白的山犬，激动地绕着两人转圈，尾巴摇得像风中的芦苇，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声。
晚棠蹲下身，白芍立刻把前爪搭在她膝上，湿漉漉的鼻子蹭着她的脸颊，像是在责备又像是欢喜。
"好了好了，知道错了。"晚棠揉着白芍蓬松的颈毛，从袖中掏出一块肉干。白芍叼过奖励，却还是不肯离开，紧紧贴着她的裙角跟进屋里。
晚棠点亮油灯，暖黄的光晕立刻填满了整个空间。
萧珩放下背篓，轻车熟路地往炉膛里添了几根柴。火苗很快蹿起来，映得他侧脸明明暗暗。晚棠正要去喂小灰，忽然听见他轻咳一声。
"晚棠。"
晚棠抬头，看见萧珩站在炉火旁，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那块常年佩戴的青玉坠子——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等你再大一点，"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明年，或者后年..."火光在他眼中跳动，"我娶你，好不好？"
晚棠手里的药包"啪"地掉在地上。白芍警觉地竖起耳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时间仿佛凝固了。炉火噼啪作响，晚棠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她感觉脸颊发烫，一定是被火烤的。她低下头，盯着地上那个散开的药包，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吗？"萧珩的声音突然变得慌乱，他上前一步，又硬生生停住，"是我...唐突了？"
晚棠咬着下唇摇头，手指绞紧了衣角。白芍不安地用鼻子拱她的手，她顺势摸了摸它的头，终于小声开口："不是不愿意..."
萧珩屏住呼吸。
"是..."晚棠抬起头，眼睛亮得像含了星光，"不用等那么久。"
炉火"轰"地爆了个火星。萧珩愣在原地，像是没听懂她的话。白芍突然"汪"地叫了一声，尾巴重重拍打地面。
晚棠红着脸转身去捡地上的药材，却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手腕。萧珩的手在微微发抖，掌心有些潮湿。
"你的意思是..."他声音发紧，"今年也行？"
晚棠忍不住笑出声，眼角泛起湿意。她点点头，感觉萧珩的手指立刻收紧了，像是怕她跑掉似的。
白芍兴奋地绕着两人转圈，把散落的药材踩得乱七八糟。晚棠想弯腰收拾，萧珩却突然将她拉进怀里。他身上还带着山风的凉意和草药的清香，心跳声震耳欲聋。
"药..."晚棠小声抗议。
"明天再捡。"萧珩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让白芍赔。"
屋外，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山峦。石头小屋里，炉火正旺，照亮了角落里两个依偎的身影，和一只快乐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白犬。
晨露未晞，青木镇东头的小院里，萧珩正将一封密信塞进门楣暗格。这处租来的院子看似普通，檐下却挂着三枚风铃——这是军中联络点的暗记。他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锁门时，余光瞥见巷口卖豆腐的老汉对他微微颔首。
山间小径被朝阳染成金色，萧珩背着竹篓健步如飞。竹篓里新买的蜜饯在油纸包里沙沙作响，底下还压着本《南疆本草集》——昨日在镇上书肆偶然所见，想起晚棠总念叨着想找这类偏方。
转过最后一道山梁，石头小屋的轮廓在晨雾中显现。篱笆上攀援的玫瑰己结出绯红花苞，金银花藤缠绕其间，嫩黄与雪白的花穗垂落如瀑。院角的草莓地里，晚棠正弯腰查看果实，白芍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偷舔叶片上的露珠。
"这株金银花朝露最盛。"晚棠头也不抬地举起瓷碗，露水沿着叶尖滴落碗中，发出清脆声响，"接来煎茶最好不过。"
萧珩放下竹篓，从背后环住她。晚棠发间沾着草叶清香，手腕上还沾着新鲜的金银花汁液，在晨光中泛着淡金色泽。
"镇上李记新出的蜜枣。"他下巴蹭了蹭她耳尖，感觉怀里的人轻轻一颤，"还有这个——"
《南疆本草集》的皮封面在石桌上摊开时，晚棠眼睛倏然亮起来。她沾着泥土的手指小心翻过泛黄的书页，突然停在某处："你看！这里说玫瑰与金银花合药，佐以朝露，可解郁结..."
她转身要去取研钵，被萧珩拉住手腕。他掏出手帕，一根根擦净她沾着花汁的手指："先吃早饭。我捕的鱼还在溪边养着，晌午给你做姜丝鱼羹。"
炊烟升起时，晚棠坐在药架前分拣新摘的花苞。玫瑰的馥郁与金银花的清苦在空气中交织，白芍趴在脚边打盹。她忽然抬头，看见萧珩正将野梨树枝条嫁接到桃树上，衣袖挽到手肘，露出那道充军时留下的箭疤。
"我想试试把玫瑰花瓣蒸馏取露。"晚棠突然说，"配合金银花萃取的精油，或许能制成安神的香膏。军中夜不能寐的伤兵..."
萧珩嫁接刀微微一顿。阳光透过梨树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想起昨日在联络点看到的邸报——北境战事又起，伤兵营急需药材。
"后山崖壁有个石洞。"他继续修剪枝条，声音放得轻缓，"冬暖夏凉，正适合存放药露。明日我带你去看看？"
晚棠笑着点头，指尖无意识地在石臼里画着圈。玫瑰花瓣被碾出深红的汁液。
篱笆外，野桃树被山风吹得簌簌作响。白芍突然竖起耳朵，对着山坡某处低吠。晚棠顺着望去，只见一丛忍冬花在风中摇曳，金黄花心若隐若现——那正止血用的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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