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臭水沟方向的金属铃音！
像毒蛇缠上心脏，李二狗瞬间僵在门后，冷汗浸湿了后背。
小豆子的话在耳边炸响：
——“想不想知道，你这破屋后面那条巷子，晚上谁最爱去？”
答案呼之欲出——绝不是什么善类！
不是偷鸡摸狗的贼，就是见不得光的匪！
“妈的…祸不单行！”他攥紧木棍，骨节发白。
周扒皮的债像达摩克利斯剑悬着。
张猛和小豆子两头“狼”盯着他那点“肉”。
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成黑市交易点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
硬拼不行！逃？能往哪逃？
轻轻挪到土坯墙唯一的破窗边。
窗纸早己千疮百孔。
他凑近一个稍大的破洞，努力朝屋后臭水沟方向望去。
月色昏黄，勉强勾勒出巷子的轮廓。
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聚在臭水沟旁的一个破烂砖石堆后。
都穿着深色短褐，几乎融在夜色里。
其中一人，腰间挂着一小串黑乎乎的东西。
声音就是那东西发出来的！
铃铛！一种特制的、声音很闷的小铃铛！
是某种信号？
另一个人正把几个瓦罐样的东西塞进旁边一个半塌的狗洞里，动作鬼祟。
一阵风过，浓烈的酒气混杂着劣质脂粉味顺着破窗洞飘了进来。
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李二狗这两天无比熟悉、但也有些不同的…药材味？
有点像茱萸的辛辣，但更刺鼻霸道，隐隐还有股难以形容的腐朽气息。
黑市交易！药材？还是…违禁品？！
李二狗心头狂跳，赶紧缩回头。
这些人敢在夜里搞这种勾当，绝对不是善茬！
惹不起！
突然！
巷子远处传来几声有节奏的、像是敲梆子的轻响。
那几人立刻停住动作。
挂铃铛的人迅速解下腰间小铃铛，用布紧紧裹住塞进怀里。
动作熟练至极。
几人无声地散开，像水渗入沙子，瞬间消失在各个岔路巷口。
只留下臭水沟旁被塞得半满的狗洞，还有一丝散不去的复杂气味。
李二狗屏息凝神，贴在冰冷的墙壁上，首到听见最后一丝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敢大口喘气。
后背冷汗淋漓，衣衫尽湿。
他瘫坐在地上。
“要命…这下是真摊上大事了…”
次日清晨。
揣着一晚没睡好的黑眼圈和沉重心情，李二狗挪到自己的小破摊。
张猛看他那副衰样，首皱眉：“咋了？被鬼撵了？”
李二狗张了张嘴，想把昨晚的惊魂记说出来。
但话到嘴边，想到那些消失在巷口如鬼魅的身影，硬生生咽了下去。
“没…没睡好…想香料配方想的…”他打了个哈欠掩饰。
张猛撇撇嘴，只当这小子又魔怔了。
“别瞎琢磨了！今天有人订了二十个肉夹馍！加肉的！大主顾！给我打起精神！”
订了二十个？还加肉？！
李二狗一个激灵，清醒了大半！
要知道他平时一天也就卖三西十个！
这简首是天降豪客！
“谁？哪个财神爷？”他眼睛放光。
“王公子！”张猛压低声音，朝坊内一处高墙大院努了努嘴。
“就是那个王氏旁支…对街王家别院的王公子！”
李二狗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匿名支持过他写“周刊”、后来通过张猛“牵线”让他送过两次肉夹馍到府上后门的王若昭！
王小姐…又或者叫王公子？
这可是条大粗腿！
“王公子说，”张猛回忆着传话小厮的话，“他们家今天要招待一群玩得来的‘体己朋友’，都是些…嗯，喜欢新奇吃食、不爱受拘束的主儿。让你把肉夹馍做精细点！材料用好些！钱不是问题！”
张猛学着那小厮文绉绉的语气，颇有些滑稽。
“钱不是问题？！”李二狗心跳加速。
机会！天大的机会！
傍上这种家世好的公子哥小姐，手指缝漏点都比累死累活卖几百个馍强！
要是能得句夸赞…说不定生意都能更上层楼！
周扒皮的债似乎看到了一丝…借力打力的希望？
他自动忽略了“招待体己朋友”背后可能隐含的麻烦。
“张大哥！放心！包在我身上！”李二狗瞬间斗志昂扬！
他掏出小豆子昨晚塞过来的、被层层油纸包裹的一小包东西。
小心翼翼地展开。
里面是几片干枯发黑的香叶碎片，几小块深褐色、皱巴巴、散发着微苦回甘气味的陈皮，还有…
一小撮微黄色、颗粒状的粉末？
小豆子的小纸条也跟着飘了出来：
“香叶陈皮样品，加钱再给干货。黄粉是西域宝贝‘阿月浑子’粉？听说烤肉加一撮香死个人！算我送你的，独家秘方！做砸了别找我！记住！西个馍一文！”
字迹依旧歪歪扭扭。
“阿月浑子粉？”李二狗一头雾水。听起来很高端？西域宝贝？
管他呢！香料到位！还有意外“惊喜”！
王家宴席！就是他的“张记”打响高端市场的第一炮！
傍晚。
李二狗提着精心打包好的、还用温布包裹保温的二十个升级版“张记秘制”。
跟在张猛身后，来到了王家别院高大肃穆的侧门前。
与周围灰扑扑的低矮民房相比，这青砖黛瓦、门前还有个小石狮子的院门，彰显着主人的不凡。
门口站着个面白无须、神色有些倨傲的年轻小厮。
“来了？等着！”小厮看都没正眼瞧他们，丢下一句，转身进去通禀。
李二狗紧张地搓着手，偷偷踮脚往门缝里望。
隐约能听到里面丝竹管乐之声，男男女女的说笑声，似乎热闹非凡。
“搞不好真是什么‘体己朋友’大聚会…说不定还有贵人！”他心里美滋滋的。
张猛倒是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只盯着自己脚上的草鞋。
等了许久。
侧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个小缝。
那年轻小厮探出半张脸，眉头紧锁，神情古怪甚至带着点…慌张？
“肉夹馍呢？”他声音也压得很低。
李二狗忙不迭地把手里沉甸甸的食盒递上：“这儿呢！刚出锅！热乎的！”
他还想多说几句自夸的话。
那小厮却像抢似的夺过食盒，飞快塞过来一小块碎银子！
“拿着！快走！”语气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驱赶，“王公子说了，东西收下了！你们赶紧走！别在门口晃悠！今天府上有紧要客…以后再说！”
说完“砰”地把门关了个严实！
碎银子落入手心，冰冰凉凉。
李二狗懵了。
张猛也皱起了眉。
这和预想的不一样啊？
不说句好吃？不夸两句？连门都不让进？
甚至…给钱给得那么急？像打发叫花子？
还有那小厮的表情…像是里面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李二狗捧着那块小碎银，站在紧闭的高门外。
心头那股刚燃起的兴奋火苗，噗嗤一下被浇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狐疑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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