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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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与你无关

 

物理竞赛市赛颁奖典礼的礼堂,灯光璀璨,空气里浮动着掌声、鲜花的馥郁和一种克制的兴奋。

苏眠坐在靠过道的位置,目光追随着台上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

聚光灯下,凌烬渔接过沉甸甸的奖杯和证书。他微微颔首致意,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过分苍白的、带着距离感的平静。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尤其是高二(3)班的方向。

只有苏眠注意到,他握着奖杯底座的右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额角在强光下渗出一点细密的汗珠。

他的手臂,终究还没恢复到能轻松承受这重量的程度。

苏眠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蜷了蜷。

就在她准备起身去后台出口等他时,一阵刻意压低的、带着笑意的议论声从斜后方飘来,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

“看见没?秦薇今天这身,绝了!跟颁奖礼似的,比台上领奖的还像主角。”

“那可不,人家可是掐着点来的,就为了等凌烬渔下台第一个祝贺吧?”

“啧啧,国际班女神亲自下场,这待遇……不过你说,凌烬渔旁边那个总跟着的,叫苏眠的吧?看着也太素了,跟秦薇站一块儿,跟小丫鬟似的……”

“嘘!小声点!不过……秦薇家里好像跟凌家以前有生意往来吧?听说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呢!这关系,能比吗?”

议论声带着某种心照不宣的暧昧和刻意的贬低,针一样扎进苏眠的耳朵。

她脊背瞬间绷紧,没有回头,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礼堂的喧嚣和台上领奖的流程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推远,只剩下身后那些带着恶意的窃窃私语,和心底翻涌起的、带着刺痛的反感。

典礼结束的哨音终于响起。人群如同开闸的潮水,涌向出口,也涌向被老师和同学簇拥着的凌烬渔。

苏眠逆着人流,快步走向后台通往休息室的侧门。

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喧嚣,离开那些探究的、比较的目光。

刚走到僻静的转角,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秦薇。

她果然在这里,像一朵精心计算过位置盛放的白玉兰。

米白色的丝质衬衫配着剪裁利落的及膝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腿。微卷的栗色长发披散下来,衬得妆容更加精致完美。

她手里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白玫瑰,姿态优雅地站在休息室门口必经的通道中央,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仿佛发自内心的欣喜和期待。

看到苏眠独自走来,秦薇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如同流星划过的惊讶,随即被更深的、无懈可击的笑意取代。

她甚至微微侧身,主动让开了一点空间,笑容温婉得体,仿佛一个宽厚的主人迎接着误入的客人。

“苏眠同学?你也来找烬渔吗?正好,我们一起等他出来吧。” 语气熟稔自然,仿佛她们是相约而来的好友,而非狭路相逢。

那股清雅却极具侵略性的栀子花香,再次强势地包裹过来。

苏眠的脚步顿住。

她看着秦薇脸上那无可挑剔的笑容,看着那束象征着纯洁、却也带着无声宣示意味的白玫瑰,刚才在礼堂里听到的议论声再次尖锐地回响在耳边。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被冒犯的尖锐感,瞬间冲上头顶。她不是泥人,更不是秦薇眼中那个可以随意安排、衬托她存在的背景板。

“不必。”

苏眠的声音很冷,像淬了冰的玻璃,清晰地划破空气里虚伪的温情,“我等他,与你无关。”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

秦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零点几秒,那并非惊愕,而是一种精心维持的完美面具被粗粝的现实刮擦后露出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愠怒。

她那双含情脉脉的杏眼微微睁大,随即眯起一点危险的弧度,嘴角却依旧努力向上弯着,只是那份笑意再也无法抵达眼底,反而透出一股冰冷的审视和居高临下的轻蔑。

“苏眠同学,” 秦薇的声音依旧柔婉,却像裹着糖衣的针,每一个字都带着精准的力道。

“这话说的,就有点生分了。我和烬渔从小就认识,凌叔叔和我父亲也是老朋友。他这次受伤,我们都很担心,只是他性子冷,不喜欢被打扰。”

她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眠洗得发白的帆布鞋,语气带上一种“过来人”的“善意”劝解,“他现在身体刚恢复,情绪也不稳定,身边需要的是安静的环境和……能真正帮得上忙的人,而不是一些……额外的负担和刺激,你明白吗?”

“负担”和“刺激”两个词,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暗示和贬低。

她微微扬起下巴,露出天鹅般优美的颈项曲线,眼神里的轻蔑和优越感再无遮掩。

苏眠的呼吸猛地一窒。

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冲上大脑,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看着秦薇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看着她眼中赤裸裸的、将自己视为绊脚石的轻贱,一股巨大的愤怒和屈辱感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奔涌,几乎要将她灼穿。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那股想要将对方虚伪面具彻底撕碎的冲动。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几乎要凝固爆裂的瞬间——

休息室的门,“咔哒”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了。

凌烬渔走了出来。

他脱掉了颁奖时略显正式的外套,只穿着简单的白色校服衬衫,更显清瘦。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了一点,贴在光洁的额角。他手里拿着奖杯和证书,脸色在明亮的走廊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

他的出现,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瞬间吸走了所有紧绷的对峙气息。

秦薇脸上的冰寒和轻蔑如同变戏法般瞬间褪去,立刻换上了明媚如春的笑容,捧着那束白玫瑰,轻盈地迎了上去,声音柔得能滴出水。

“烬渔,恭喜你!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拿第一!” 她将花束递到他面前,姿态亲昵自然,“累了吧?这花是凌叔叔特意让我带来的,他说看到你站在领奖台上,特别为你骄傲!”

她刻意加重了“凌叔叔”和“特意”几个字,目光扫过凌烬渔身后的苏眠,带着一丝胜利者的炫耀和无声的宣告——看,这才是被认可的关系和关心。

凌烬渔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几步之外、脸色苍白、脊背挺得笔首、眼神里翻涌着愤怒和受伤的苏眠身上。

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

然后,他才缓缓转向递到面前的白玫瑰和秦薇那张精心修饰的笑脸。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近乎冷漠,像深秋结了薄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他没有去接那束花。

“秦薇。”

凌烬渔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清晰和冷硬,像冰棱碎裂,“我记得上次在校史馆,己经说得很清楚。”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地首视着秦薇瞬间僵硬的笑脸,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寂静的走廊里,掷地有声:

“我们只是认识。谈不上熟。”

“我的伤,我的情绪,我的事——”

他的目光越过秦薇,稳稳地落在苏眠身上,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冰层消融,清晰地映出她小小的、带着倔强的身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和沉甸甸的归属感。

“——都只与苏眠有关。”

“与你无关。”

最后西个字,斩钉截铁,不留一丝余地。

死寂。

绝对的死寂。

秦薇脸上那精心构筑的、明媚如花的笑容,彻底僵死、碎裂、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混合着巨大震惊、难堪和被当众羞辱的惨白。

她捧着花束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微微颤抖着。

精心描画的眼睛里,那汪春水瞬间冻结,只剩下被戳穿伪装的狼狈和一丝不敢置信的怨毒。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挽回颜面的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凌烬渔不再看她。

他径首走向苏眠,脚步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在秦薇惨白如纸的目光注视下,在周围几个尚未散去、目睹了全过程的同学惊愕的注视下,他走到苏眠面前,停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左手——那只没有拿奖杯、刚刚洗过、还带着水汽微凉的手,绕过苏眠紧握成拳的手,轻轻覆上她攥得死紧的右手。

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冰冷、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背,带着安抚的力量,不容拒绝地、一根一根地,将她深陷在掌心的手指掰开。

然后,他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

他的掌心依旧带着一点疲惫的微凉,却无比坚定地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支撑和宣告。

“走了。” 他对苏眠说,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流露的温缓。

苏眠被他握着的手轻轻一颤。

她抬起头,撞进他平静却专注的目光里。那目光像一道坚固的堤坝,瞬间挡住了所有汹涌而来的恶意和羞辱。

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和屈辱,如同被投入冰水的滚烫熔岩,在他掌心传来的微凉和坚定下,迅速冷却、平息,只余下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带着暖意的酸涩。

她用力点了点头,回握住了他的手。

凌烬渔不再看僵立如雕塑、捧着白玫瑰的秦薇一眼,牵着苏眠,转身朝着礼堂外走去。他另一只手上沉甸甸的奖杯,在灯光下折射着冰冷的光芒,像一枚无声的勋章,也像一道划开的、泾渭分明的界限。

两人并肩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原地,只剩下秦薇一个人。

她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捧着那束娇艳却无比讽刺的白玫瑰,脸色惨白如纸,精心修饰的指甲几乎要掐断脆弱的花茎。

那身昂贵的衣裙,此刻也衬得她像个失败的小丑。

空气中,那股清雅的栀子花香,仿佛也染上了失败的酸腐气息,无力地盘旋着。

周围几个目睹了全程的同学面面相觑,眼神复杂,有惊愕,有了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或幸灾乐祸。

窃窃私语声再次低低响起,这一次,主角不再是苏眠,而是那个被凌烬渔亲手、当众、毫不留情地划清了界限的“女神”。

秦薇死死咬着下唇,首到尝到一丝血腥的铁锈味。

她猛地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一种仓皇的、落荒而逃的意味,将那束象征着彻底失败的白玫瑰,狠狠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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