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审讯室。
惨白的、毫无温度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将不锈钢桌椅和光秃秃的墙壁映照得一片惨白,反射着刺目的寒光。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劣质皮革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属于权力和审查的冰冷气息。
刘助僵硬地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双手紧紧交握放在桌面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死寂的青白。昂贵的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里面单薄的衬衫被冷汗浸透,紧贴着后背,带来刺骨的冰凉。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眼镜片后的眼睛红肿不堪,布满了浓重的血丝和无法掩饰的巨大恐惧。
对面,坐着那个在医院见过的国字脸警官,还有另一个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他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锐利而首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死死地锁在她脸上。
“刘助理,请再详细叙述一遍,从灵堂闹剧结束,到你在跨江大桥南主塔顶平台报警期间,你所经历的所有过程,以及你与周阳、林溪的所有接触细节。特别是关于那份由周阳母亲周太太提交的、关于周阳身份问题的牛皮纸文件。”国字脸警官的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字字如冰锥,狠狠凿在刘助紧绷的神经上。
文件……又是文件!
西装外套内侧口袋空空如也,但那份被她亲手塞进污物桶深处的、染着暗红污渍的魔鬼契约,此刻却如同无形的幽灵,在审讯室冰冷的空气中疯狂盘旋!那支离破碎的字眼——“非婚生”、“排除生物学父亲”——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烙着她的意识!
“我……我说过了……”刘助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掩饰的惊惶,“在灵堂……闹得很凶……周太太……她像疯了一样……拿出了那个袋子……说……说是周董留下的……然后……然后周律就拉着林律走了……开的是周律的车……黑色的……”
她的叙述混乱而破碎,巨大的恐惧让她语无伦次,下意识地回避着关于文件去向的关键问题。“我……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后来……林律给我打电话……声音很不对劲……说在……在一个老地方……很偏僻……我担心……就找了过去……”
“老地方?具体地址是什么?”年轻警察追问,笔尖在记录本上快速移动。
“是……是老城区……柳巷……一个很旧的居民楼……五楼……”刘助艰难地吐出地址,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老屋里的混乱、冰冷的强光、警察的闯入、周阳背上那赤裸裸的、狰狞的鞭痕……所有画面如同冰冷的潮水汹涌回卷,让她几乎窒息。
“然后呢?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国字脸警官的目光如同鹰隼,捕捉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波动。
“我……我敲门……没人开……后来……后来警察来了……撞开了门……”刘助的声音越来越低,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让她几乎说不下去,“里面……里面很乱……林律……林律躺在地上……盖着很脏的被子……腿……腿伤得很重……周律……周律他……”她的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那个赤裸背脊的画面让她浑身冰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周阳当时在做什么?那份文件在哪里?”国字脸警官的声音陡然加重,如同重锤砸下!锐利的目光死死钉住刘助躲闪的眼睛!
文件!文件!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间缠紧了刘助的心脏!西装内袋那空荡荡的灼烧感再次变得无比强烈!她猛地低下头,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我……我不知道……”她破碎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慌和哀求,“我真的不知道……我没看见文件……警察撞开门的时候……里面很乱……我只顾着看林律了……她伤得很重……后来就被救护车带走了……”她语无伦次,试图用林溪的伤势来转移焦点。
“刘助理!”国字脸警官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般的威压,在狭小的审讯室里激起巨大的回响!“隐瞒重要物证下落,妨碍司法调查,是要负法律责任的!那份文件涉及周振邦巨额遗产的继承权争议,是本案的核心物证!周太太明确指控,最后接触文件的人就是你或者林溪!说!文件到底在哪里?!”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峦般压下!刘助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巨大的恐惧和无法承受的重压瞬间冲垮了她摇摇欲坠的防线!
“我没有!我没拿!!”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惶和濒临崩溃的绝望,泪水混合着冷汗疯狂涌出!“文件……文件是周阳的!是他妈妈给他的!是他撕了!在桥上!我看见了!他撕碎了!扔了!掉江里了!你们去找啊!去江里捞啊!别问我!我不知道——!!”她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声音带着巨大的悲恸和无法言说的恐惧,在冰冷的审讯室里疯狂回荡!
撕了?桥上?扔江里了?
国字脸警官和年轻警察交换了一个极其凝重的眼神。周阳坠江失踪,文件也……
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一个警察探进头来,低声对国字脸警官说了几句。
国字脸警官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他站起身,锐利的目光最后扫了一眼在椅子上、因巨大情绪爆发而剧烈喘息、无声流泪的刘助,声音冰冷如铁:
“水上搜救队刚刚在周阳坠江点下游三公里处,打捞起一件物品。”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狠狠砸在刘助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一件深灰色的工字背心。”
“初步确认,属于周阳。”
“至于文件……”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再次锁住刘助惨白的脸,“……我们会继续追查到底。在事情彻底查清之前,刘助理,请你暂时留在局里,配合后续调查。不要离开本市。”
说完,他不再看刘助,转身大步走出了审讯室。
深灰色的工字背心……打捞上来了……
那件紧贴着他身体、无数次遮掩又暴露那狰狞鞭痕的背心……找到了……
那……他人呢?
巨大的悲伤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瞬间将刘助彻底淹没。她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只剩下无声的泪水疯狂滑落。西装外套孤零零地挂在椅背上,内侧空空的口袋,像一张无声嘲讽的嘴。
……
冰冷的黑暗如同粘稠的沥青,包裹着沉沦的意识。
痛。无处不在的痛。
深入骨髓的钝痛从右腿膝盖处辐射开来,如同冰冷的电钻,持续不断地凿击着神经。喉咙如同被砂纸反复打磨,每一次细微的吞咽都带来火辣辣的灼痛。胸腔里像是塞满了冰冷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沉重的闷痛。
更深的痛,来自灵魂深处。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黑洞,如同被硬生生剜去心脏后留下的创口,在那里疯狂地旋转、吞噬着一切。
周阳……
他的名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每一次在混乱的意识边缘闪过,都带来一阵尖锐到窒息的剧痛。桥上……寒风……巨大的轰鸣……冰冷的江水……打捞上来的背心……
“不……”一声微弱的、带着巨大痛苦和绝望的呓语,艰难地冲破了喉咙的封锁。
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绝望深渊边缘挣扎浮沉。每一次试图挣脱那厚重的黑暗,都如同溺水者试图冲破窒息的水面,带来更深的无力感。
耳边是熟悉的、规律的“嘀嗒”声。心电监护仪。还有……某种低沉的、持续的嗡鸣?像是……通风系统?
浓重的、无孔不入的消毒水气味……医院。ICU。
我还……在。
这个认知并未带来丝毫暖意,只有沉重的疲惫和更深的冰冷。
他……不在了。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意识最深处,带来一阵剧烈的痉挛!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了一下,牵扯着膝盖的伤处,痛得我倒抽一口冷气,眼前瞬间被扭曲的金星占据!
“呃……”压抑不住的痛哼溢出。
细微的声音,似乎惊动了什么。
极其轻微的脚步声靠近床边。带着一种小心翼翼和巨大的疲惫。
不是刘助。刘助的脚步没有这么沉重。
是谁?
巨大的警觉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刚刚复苏的意识!周阳的母亲?!那个疯子?!
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视野模糊、旋转,许久才艰难聚焦。
床边站着一个身影。
不是周阳母亲。
是一个穿着剪裁精良、但同样带着奔波痕迹的深色西装的男人。五十岁上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端正却刻着深深的疲惫和忧虑的纹路。他的眼神极其复杂,充满了巨大的悲伤、沉重的压力,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切的歉疚。
是王建业。君合律所的主任。林溪的顶头上司,也是……周振邦生前多年的老友。
他的目光正沉沉地、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疲惫和悲伤,落在我的脸上。
看到我睁眼,王主任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如释重负,但随即被更深的忧虑和沉重取代。他微微俯下身,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巨大的疲惫和一种不容忽视的紧迫感:
“林溪……你总算醒了。”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接下来的话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挤出,“……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
他没能说下去,巨大的压力让他眉头紧锁。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他脸上,喉咙干涩得如同沙漠,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疑问和冰冷的恐惧在胸腔里翻涌。他为什么在这里?刘助呢?周阳的事……他知道多少?
王主任似乎读懂了我眼中的惊疑和恐惧。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更加凝重,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听着,林溪。我没多少时间。明远那边……全乱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焦灼,“张启明那个老狐狸!他拿着周阳那封该死的权限移交邮件,还有明远董事会新签的授权书,正在疯狂反扑!要全盘推翻我们之前谈下的所有核心条款!特别是知识产权归属和无限连带责任那块!他要把君合往死里整!索赔金额是天文数字!足以让君合破产清算!”
巨大的压力如同冰冷的铁水,瞬间浇灌而下!明远……张启明……索赔……破产……
膝盖的剧痛似乎都被这巨大的危机暂时压了下去,只剩下心脏在冰冷的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周阳他……”王主任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艰涩,充满了巨大的悲伤和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他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痛楚,“……他留下的烂摊子……太大了……”
他留下的……烂摊子……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我灵魂深处那个冰冷的黑洞!带来一阵灭顶的剧痛和……一种无法抑制的、冰冷的愤怒!
周阳!他用一封邮件彻底切割!他把所有的烂摊子、所有的毁灭……都留给了别人!留给了濒死的我!留给了风雨飘摇的君合!
王主任没有注意到我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他沉浸在自己的巨大压力和悲伤里,继续沉重地说道:“董事会那边……压力非常大……几个合伙人己经在考虑……壮士断腕……”他的目光极其复杂地看着我,里面充满了巨大的不忍和一种被逼无奈的残酷,“林溪……你现在的状态……还有周阳的事……外面己经传得沸沸扬扬……对君合的形象……是毁灭性的打击……”
壮士断腕……
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我明白了。他们要切割。切割掉和周阳有关的一切。切割掉我这个躺在ICU、丑闻缠身、还背着天价索赔风险的……“负资产”。
巨大的悲凉和一种被彻底背叛、被当作弃子的冰冷愤怒,瞬间淹没了所有其他的情绪!
“呃……”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巨大痛苦和愤怒的抽气声。
王主任被这声音惊动,他看着我因愤怒和剧痛而扭曲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更深的歉疚:“林溪……你别激动……身体要紧……我只是……把情况告诉你……”
就在这时!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绿色护工服、戴着口罩的中年女人推着一个半人高的、深绿色的、盖得严严实实的医疗污物回收车走了进来。车轮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滚动声。她动作熟练而沉默,径首走向病房角落——那个沉重的、金属盖子紧闭的不锈钢污物桶!
刘助塞文件的那个桶!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比明远的索赔更甚!比王主任的切割更冰冷!
护工的手,毫无预兆地、极其自然地伸向了污物桶沉重的金属盖子!
“不——!!!”
一声凄厉到撕裂灵魂的尖叫,猛地从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绝望和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瞬间刺穿了病房的压抑,也狠狠砸在王主任和护工惊骇的脸上!
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起那只没有被固定的左手!不顾手背上还插着的输液针头!不顾膝盖处爆发的、如同被撕裂般的剧痛!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地、死死地抓向床边监护仪那密密麻麻的管线!
“嘀——嘀——嘀——!!!”
心电监护仪尖锐凄厉的警报声,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悲鸣,再次毫无预兆地、撕裂一切地炸响!将整个病房瞬间拖入死亡的猩红与混乱的深渊!
(http://94xsds.com/book/837804-52.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94xs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