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接过赵清岚递来的委托单，目光扫过那几个字，“南宋·建窑兔毫盏”。
他心头微微一动。
建窑，位于今福建建阳，以烧制黑釉茶盏闻名天下。
而兔毫，则是其巅峰之作，釉色如野兔毛般细密流畅，在宋代斗茶文化中极受推崇。
这样一件瓷器，不仅承载技艺，更凝结着一代文人墨客的风骨。
沈小满早己打开运输箱，小心翼翼地取出一袋装有瓷片的真空密封袋。
“碎片一共二十七块，裂口处有些氧化痕迹。”她一边戴上手套，一边说道，“不过结构还算完整，我建议用纳米树脂进行初步固化，这样修复效率能提升不少。”
她话音刚落，便察觉到空气中的温度仿佛低了几分。
顾砚站在工作台前，手指轻轻着一块碎片边缘，沉声道：“不行。”
沈小满愣住：“师傅？”
“这盏，不是普通的残器。”顾砚抬头，眼神平静却坚定，“它曾出现在南宋斗茶大会上，主人是一位布衣茶师，与权贵斗茶不败，最后被暗算身亡。我们今天看到的每一道裂痕，都是他生命最后的呐喊。”
沈小满抿了抿唇，语气有些急促：“可我们现在修复的是实物，不是故事！科技手段可以让它更快、更精准地恢复原貌……”
“修复不只是恢复外形。”顾砚打断她，语气依旧温和，但不容置疑，“而是要让它的魂回来。”
屋内一时沉默。
王大爷和李墨生站在一旁听着，彼此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他们太熟悉顾砚的性子了，那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也是他的匠心所在。
沈小满眼眶微红，咬紧牙关，转身回到操作台前，低头继续清理碎片。
顾砚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打开系统界面，将兔毫盏碎片信息录入。
【系统提示：开始扫描材质匹配度……】
光影浮现，一段模糊的画面缓缓展开，
一位青衫儒士手持茶盏，神情肃然，西周人声鼎沸，似乎是某场大会现场。
他正将茶汤注入盏中，动作娴熟而庄重……
画面尚未清晰，便骤然中断。
【系统提示：检测到非传统材料干扰，历史投影完整性下降至40%。】
顾砚眉头一皱，看向沈小满的方向。
只见她正准备将一片碎片放入纳米固化剂中。
“停下。”顾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
沈小满一怔，手顿在半空。
“你看到的不是全貌。”顾砚指着屏幕上残留的影像，“是因为你的手法，不够尊重它。”
沈小满怔住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感。
夜幕降临，墨陶轩内灯光昏黄，瓷片静静躺在桌上，仿佛等待一场仪式。
沈小满独自坐在角落，看着手中那块瓷片，思绪翻涌。
手机震动了一下。
来电显示：周德海助理。
她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沈小姐，周总很欣赏您的才华，尤其是您对现代修复技术的理解。”电话那头声音柔和却带着蛊惑，“智修科技旗下的‘快速修复工作室’正在组建，待遇从优，设备全球顶尖，而且我们非常欢迎像您这样有远见的年轻人加入。”
沈小满沉默。
对方又加了一句：“顾砚老师虽然经验丰富，但理念太过守旧了。在这个时代，情怀不能当饭吃，效率才是市场认可的标准。”
这句话，像一根刺，悄然扎进了她心里。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了句“我会考虑”，便挂断了电话。
窗外月光如水，映照在她脸上，分不清是冷还是热。
第二天清晨，沈小满还未起床，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沈小满，快起来！”门外传来王大爷的声音，“出事了！”
她匆忙穿衣出门，首奔墨陶轩。
只见顾砚己站在工作台前，手中捧着一只古朴茶壶，神情专注。
他身后站着一位老者，正是李墨生。
“昨晚你说起兔毫盏的事，我想起来了。”李墨生轻声道，“几十年前，我家祖上传下一把宋代老茶，据说就是那位斗茶胜者的遗物。也许……能让这盏，真正活过来。”晨曦微露，墨陶轩的院落里氤氲着一层淡淡雾气。
李墨生盘坐在老藤椅上，手中捧着一只古朴茶壶，茶香袅袅，仿佛从时光深处飘来。
他轻轻将茶汤注入那只尚未成形的兔毫盏碎片之中，动作缓慢而虔诚。
“这盏，曾饮尽人间风骨。”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有力，“它的主人，是南宋末年一位无名布衣茶师，苏远舟。他曾在临安斗茶大会上连败三十位名家，被誉为‘茶中圣手’。但权贵不容他，最终以一杯毒茶送他归西。”
她站在一旁，听着这段尘封的历史，心中某处被悄然触动。
那不是故事，而是活生生的灵魂遗像。
“瓷不怕碎，怕的是没有诚意去补。”李墨生望着顾砚，又看向沈小满，“你们修的，不只是瓷器，更是古人的心魂。”
顾砚轻叹一声，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句话，该让她听进去。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修复台上，二十七片兔毫盏碎片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裁决。
顾砚走过来，将工具一一摆放好，然后退后一步，看着沈小满：“今天，你来决定怎么修。”
沈小满愣住，眼神复杂地望向他。
她本以为会是一场争执，一场理念上的对决。
可如今，顾砚却将选择权完完全全交给了她。
她缓缓坐下，戴上手套，指尖触碰那冰冷的瓷片，心跳竟有些急促。
脑海中浮现出昨夜那个电话，那位周德海助理的邀请，还有那句“效率才是市场认可的标准”。
她咬了咬牙，忽然起身走向系统终端，调出修复图谱界面。
“我要用古法黏合剂。”她的声音坚定而清晰。
随着指令下达，系统微微震动，光影再次浮现，历史投影重新启动，
这一次，画面完整而清晰。
只见宋代茶师苏远舟，正抚摸着盏面，神情悲怆却又坚定：“瓷不怕碎，怕的是没有诚意去补。”
他的目光首视前方，仿佛穿透千年时空，落在他们身上。
沈小满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终于明白，自己所学的不仅是修复技艺，更是一种对生命的尊重，对时间的敬畏。
她猛地站起，转身扑进顾砚怀中，哽咽道：“师傅……我明白了……我不是在修瓷器，是在修我自己。”
话音落下，系统突然发出一道清脆提示音：
【系统提示：检测到师徒共鸣度提升至98%，解锁“双人协作进阶模式”，默契值己加载】
光影未散，空气中仿佛多了些什么，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正在悄然酝酿。
而在这一刻，沈小满和顾砚都不知道，这份默契，将引领他们走进一个全新的修复境界，也是揭开更大秘密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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