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运河结了实冰,冻得青石板像块冷铁。老槐树的枝桠上,骨铃(第51章)和铜片(第52章)被冻在冰壳里,风过时只发出闷闷的“嗡”声,像谁在冰底下叹气。秦六蹲在修铺里,正用炭火烤那枚船铃(第56章)的木舌,烟顺着窗缝溜出去,在冰面上凝成白雾。
“秦师傅,借个火?”门口的冰屑被踩得咯吱响,进来个穿短袄的货郎,担子上挂着盏马灯,灯罩裂了道缝,里面的灯芯结着焦黑的疙瘩,“这灯铃晃得厉害,照不清路了。”
货郎说的“灯铃”,是马灯底座挂着的小铜铃,铃身缠着圈灯芯草,烧得只剩半截,铃舌沾着融化的蜡油,摇起来“黏糊糊”的响。秦六接过马灯时,指尖触到灯罩的裂缝,裂口里嵌着片干缩的橘瓣——是去年冬至,货郎给冻僵的乞丐留的,藏在灯罩里忘了拿。
“这铃不是晃,是心里有东西挡着光。”秦六把马灯搁在炭盆边,烤化的蜡油顺着灯座往下滴,在案台上积成小水洼,映出铃内侧的真妄纹:金纹是无数个雪夜,货郎挑着担子绕远路,给独居的盲眼阿婆送热馒头,马灯的光在雪地上拖出长影;墨纹却像团黑雾,是个月夜,他看见有人偷卸码头的货,却假装没看见,挑着担子加快了脚步(墨纹里藏着粒沙,是鞋里硌脚的石子,他当时跑得太急,没来得及倒)。
货郎的脸在炭火映照下泛着红:“那伙人带着刀……”秦六没接话,只是用镊子夹出铃舌上的蜡油,油里裹着根细棉线,是货郎娘给他缝袄子时剩的,“您看这线,烧了半截还连着,是铃在替您记着没说出口的怕。”
他从工具箱里翻出块碎镜片(光书封皮掉的,第55张),磨成月牙形,嵌进灯罩的裂缝里。镜片刚卡稳,马灯突然“噼啪”爆了个灯花,照得铃内侧的墨纹亮了些:偷货的人后来被抓时,供出曾在货郎担子上蹭过灰,官差按着灰迹找到线索——货郎当时跑得急,故意把灯笼往货堆上靠了靠,留了点火星(墨纹边缘泛着金,是没说破的机灵)。
“得给铃换个新舌。”秦六用铜丝缠着根灯芯草,草芯里裹着点记忆砂(第53章),“灯照路,铃也得照心。”货郎看着他缠铜丝,忽然从怀里掏出个纸包,里面是块冻硬的糖糕:“去年盲眼阿婆给的,说谢我总绕路,其实她早摸出我每次多留两个馒头。”
纸包的油迹渗在修铃案上,晕出个小小的铃形。秦六把新铃舌挂好时,炭盆里的火正旺,映得镜片里的光像团跳动的金,照得货郎鬓角的白霜发亮。摇了摇马灯,新铃舌撞着铜铃,发出“叮”的脆响,混着灯芯燃烧的“滋滋”声,像雪地里蹦出只麻雀。
暮色漫进铺子时,货郎挑着修好的马灯离开,灯笼的光在冰面上晃出长带,铃音跟着担子起伏,惊得冰下的鱼吐了串泡。秦六收拾案台时,发现货郎落了双旧布鞋,鞋底磨穿的地方,塞着片铃形芦苇叶(第50章),叶上用炭笔写着“绕路三里”,是他给自己记的账。
陆清菱抱着婴儿来送炭火,婴儿的小手抓着马灯的余温,掌心竟印出个淡金的铃影。“狗剩娘说,孩子夜里总哭,怕是吓着了。”她把块艾草饼搁在案上,饼上的芝麻粒摆成铃形,“您给看看?”
秦六往婴儿枕下塞了片记忆鱼鳞(第52章),鳞上的纹路在炭火映照下,显出串银纹:是狗剩带婴儿去看放鞭炮,炮仗炸响时,狗剩把婴儿护在怀里,自己吓得闭紧了眼,却喊着“不怕不怕”。婴儿的哭声突然停了,小手拍着鳞片,发出“咯咯”的笑,像捏破了冰面上的气泡。
老槐树的冰壳里,骨铃和铜片被炭火的热气熏得化了点,发出“叮铃”的脆响,和远处货郎的马灯铃音、陆清菱家飘来的米汤香、狗剩在冰上打滑的笑闹声,混在一起,像串撒在雪地上的珠子。修铺的炭盆边,那枚药铃(第55章)的绿芽沾了点火星,竟抽出片新叶,叶尖顶着点金墨色的光——是冬夜里,最暖的那缕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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