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的风裹着沙砾,打在第一座骨铃阵的铜铃上,发出的响比祠堂那只沉三倍。秦六站在阵前时,靴底的盐晶还在发烫——那是从沙棘岭渡魂井带的,此刻正顺着靴纹往阵眼渗,像在认亲。
七十二座骨铃阵呈北斗状排列,每座阵眼都埋着块盐晶碑,碑顶的铜铃缠满东厂黑旗,旗角被风撕成条,缠着的咒纹与漕帮秘道的如出一辙。独狼左眼金纹疤亮得灼人,它蹲在第三座阵前,爪子扒着块松动的盐晶,晶面映出个模糊人影:穿飞鱼服的人正往铃里塞东西,那东西泛着黑,像团被揉烂的魂灵。
“是‘锁魂咒’。”秦六摸出盐引,半块紫宸殿残片与从沙棘岭带的半块合缝时,盐引突然发烫,在掌心烙出星图——北斗第七星的位置,正是阵眼最深处的“妄魂位”,那里埋着百年前被篡改的铃术总纲。
赵老丈往阵边的沙堆里插了根断续草,草叶立刻卷成圈:“邪性得很,春生娘说,十年前关外丢了不少走镖的,怕是都被吸进阵里了。”他刚说完,最东头的骨铃突然“哐当”坠地,铃底露出块刻着“秦”字的碎骨,与秦六祖父的骨铃碎片纹路重合——原来这些阵,都是秦氏先祖留下的渡魂阵,被东厂换了骨、改了魂。
独狼突然冲着“妄魂位”低吼,秦六跟着它穿过齐腰的沙棘丛,见阵眼的盐晶碑裂着道缝,缝里卡着片麻纸,纸上是祖父的字迹:“锁魂咒需‘至亲血’解,秦氏血脉,是破阵的最后把钥匙。” 墨迹未干似的,纸角沾着的沙棘果粉,与春生家晒的那批一个成色。
“来了!”赵老丈拽了拽秦六的胳膊,远处尘烟滚滚,二十多个戴飞鱼服面具的人骑着马冲来,领头的面具裂着道缝,露出半张疤脸——是当年胁迫祖父的东厂千户!他手里的刀缠着漕帮咒纹,刀光扫过骨铃,铃里立刻传出凄厉的哭嚎,像是无数魂灵在挣扎。
秦六将盐引按在“妄魂位”,掌心的血顺着盐晶缝往下渗。刹那间,七十二座骨铃同时响起,渡魂纹从铃身涌出,与盐引的星图交缠,那些被锁的魂灵顺着纹路飞出来,有春生的战友,有十年前失踪的镖师,还有个穿秦氏布衣的老者,对着秦六拱手——是秦氏最早的守铃人。
“破阵!”秦六吼着拔出骨铃,铜丝缠的烽火台纹路突然展开,像道桥梁,把魂灵往关内引。东厂千户挥刀劈来,赵老丈举着陶罐挡在前面,罐里的断续草突然炸开,草籽落在刀上,咒纹瞬间褪色。独狼趁机扑上去,金纹疤在千户手腕上划了道血口,那血滴在盐晶碑上,竟冒出黑烟——原来他身上也沾着锁魂咒,是靠吸魂续命的活傀儡。
盐引在“妄魂位”彻底融开,铃术总纲的真迹浮在半空:“渡魂阵者,引关外魂归乡,护关内魂安宁,非为锁,非为吸,是为‘归’。” 总纲显完的刹那,所有骨铃同时鸣响,声音清亮得像春生家的沙棘熟了,那些被锁的魂灵穿过铃桥,往有炊烟的方向去,其中个穿军袄的身影回头笑了笑,是春生,他手里还攥着那半封没写完的家信。
夕阳沉时,东厂的人马己溃散,漕帮咒纹刀落在沙里,被渡魂纹烧成了灰。秦六摸着最后一座骨铃,铃底的“秦”字碎骨与祖父的碎片拼合,发出温和的光。独狼叼来块新结的盐晶,晶面映出关内的灯火,像无数双盼归的眼。
“该回家了。”赵老丈往秦六手里塞了块沙棘糕,是春生娘托狼捎的,“她说,等阵破了,就把春生的信烧了,让他在那边也能听见家里的响。”
风卷着铃音往关内飘,秦六望着归乡的魂灵,突然明白:所谓守铃,从来不是守一块骨、一座阵,是守着“魂有归处”的念想,守着无论走多远,总有个地方在等你回去的温暖。而那些被纠正的错、被渡化的魂,终会像沙棘果一样,落在该落的土上,长出新的牵挂。
只是他没注意,盐晶碑最深处,还嵌着片发黑的铃叶,叶背刻着个“西”字,那是比东厂更隐秘的势力,正藏在关外的风沙里,等着下一个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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