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铃探西漠》

关外的风沙裹着碎铃片，在秦六靴底碾出细碎的响。破阵后的第七日，独狼叼来块发黑的铃叶，叶背“西”字被沙砾磨得浅淡，叶脉里嵌的细盐晶，竟与西域胡商常带的“岩盐”同色。赵老丈用糙手刮了刮叶尖：“这盐腥气里带胡麻味，怕是从西边戈壁来的。”

秦六将铃叶凑近瓷瓶，酒曲浆水突然泛出银纹，显影里是片断壁残垣的古城，城墙上的铃纹歪扭如蛇，与关内渡魂纹截然不同。城中央的高台上，穿西域锦袍的人正往骨铃里塞驼毛，铃绳缠的不是铜丝，是染血的驼骨——那场景里的沙棘丛，都长着倒刺，果子黑得像烧过的炭。

“是黑沙城。”赵老丈突然道，“我年轻时走镖去过，城里的人信‘噬魂铃术’，说能把魂灵炼进铃里，换永世富贵。”他从怀里摸出块褪色的镖旗残片，上面绣的骆驼纹，与银纹里的驼骨铃绳完全重合，“当年镖队丢了批盐引，就落在黑沙城城主手里，那城主左脸有块月牙疤，总揣着片铃叶。”

独狼突然冲着西南方低吼，左眼金纹疤亮得发颤。秦六跟着它往戈壁深处走，沙地里的蹄印杂乱，像是有驼队刚经过，蹄印边的驼粪里，混着半片麻纸，纸上是祖父的字迹：“西漠有‘噬魂铃’，与秦氏渡魂铃同源，却走了邪路。那‘西’字，是他们的记号，也是催命符。” 墨迹被风沙蚀得发毛，纸角沾的胡麻籽，与黑沙城特产的“油麻”一个颗粒。

日头偏西时，远处沙丘后露出半截断铃，铃身刻满倒刺状的咒纹，铃舌竟是块驼骨，上面的牙印歪歪扭扭，像极了春生果核上的咬痕——只是这牙印里，渗着暗红的血，闻着有股铁锈味，与东厂锁魂咒的腥气不同，更像活物的血被炼进了铃里。

“小心！”赵老丈拽住秦六，断铃突然“嗡”地震颤，沙地里钻出数条缠铃绳的蛇，蛇鳞泛着银光，鳞片上的“西”字与铃叶刻痕分毫不差。独狼跃起撕咬，金纹疤扫过蛇身，蛇立刻化作盐晶碎末，露出沙下的密道入口，石门上的铃纹，正与银纹里古城墙上的歪扭纹路慢慢重合。

密道里的驼油灯忽明忽暗，壁龛里摆着排骨铃，每只铃底都刻着个“西”字，铃绳缠着风干的人手——秦六认出其中只铃的铜丝，是祖父骨铃上脱落的那截！铃身显影里，穿锦袍的月牙疤城主正捏着祖父的手腕，往铃里灌魂灵：“秦氏渡魂铃能聚魂，炼化成噬魂铃，就能号令西域万魂……”

“咔嚓”一声，最末只铃的铃舌掉在地上，滚出半块盐晶，晶面映出个穿秦氏布衣的女子，对着月牙疤城主冷笑：“你偷的铃术残卷，漏了‘渡魂需仁心’，炼魂终成自噬。” 女子袖口的沙棘花绣纹，与春生娘帕子上的针脚如出一辙，只是那双眼，像极了独狼左眼的疤——锐利，却藏着温软。

秦六将盐晶按在密道石门，银纹突然漫过整面墙，显影里，女子举着渡魂铃冲进黑沙城，驼铃与骨铃的响声混在一起，倒刺咒纹在她脚下寸寸碎裂，她最后往关外望的一眼，正对着沙棘岭的方向——那是秦六从未见过的先祖，手里的铃，刻着“秦氏守铃”的阴刻，与祠堂门匾的字，出自同一双手。

独狼叼起那截脱落的铜丝，往密道深处跑。秦六望着它的背影，突然明白：“西”字势力偷铃术，是想把渡魂变成噬魂；而那位先祖，早就在铃纹里留下了破局的线索——就像春生用果核、祖父用盐引，把“仁心”藏在最锋利的地方。

风从密道尽头灌进来，带着胡麻香与沙棘甜，驼铃的响声越来越近。秦六摸出骨铃，铜丝自动缠向那截脱落的铜丝，两截金属在他掌心融成一脉，铃身渡魂纹里，竟浮出个“仁”字，与银纹里先祖铃上的字，慢慢重合。

远处的黑沙城，突然传来丧钟般的铃响，像是有人在说：邪路走到头了，该回头了。只是那钟声里，还藏着丝极细的冷笑，从更深的戈壁传来——比黑沙城更隐秘的地方，正有人着块新铸的骨铃，铃底刻的“西”字，镶着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