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将甘露殿前的玉阶染成琥珀色，林烬指尖的血珠滚落在汉白玉浮雕的缠枝莲纹上，瞬间被金砖缝隙吸吮殆尽。百步外的宴席正飘来谢贵妃的轻笑，混着西域葡萄酒的甜腻气息，甜得发腥。
“开宴时辰尚早，两位贵人怎的在此赏石？”太监总管王德全的麈尾轻扫过林烬染血的袖口，麈尾尖沾血的银丝在宫灯下如毒蛛附骨。他目光黏在萧砚腰间的舵盘上，“这凶物……”
“王总管眼力不凡。”萧砚反手扣住舵盘边缘，刀刃般锋利的锈片刮过对方指腹，“此物若沾上人血，夜里会显运河冤魂图——公公想亲眼见识么？”
老太监触电般缩手时，殿内忽起喧哗。朱漆描金的殿门訇然中开，几十名宫娥捧鎏金托盘鱼贯而出。每个盘内盛着胭脂膏子，殷红如新鲜剜出的心尖血，浓烈花香下暗涌着熟稔的焦苦气——正是惊鸿香焚烧后的余烬味。
“贵妃恩典！”掌事女官拔尖嗓子，“今夜赐尔等上品桃花胭脂，乃运河新贡……”
“噗！”
一颗相思豆从林烬袖中射出，击碎为首宫娥的瓷盒。胭脂膏泼溅在丹陛石雕的凤凰目上，赤红膏体遇石竟腾起青烟！石缝间二十年积尘沾了胭脂，霎时凝成褐红颗粒，像极了干涸的陈年血痂。
林烬捻起沾了胭脂的尘土：“惊鸿香烧尸骨取灰时，若混入柳枝焚烟，便会凝成此等朱砂色。”
谢贵妃扶着鸾驾款步而来（金步摇扎进夜风）：“本宫赏你们体面，贱婢倒嫌血腥？”
萧砚刀鞘突然横挡，截住她甩向林烬的鎏金护甲：“运河第七沉船点的尸骨，烧了半年才炼出这些胭脂吧？”
胭脂盒被萧砚猛掷于地。膏体在宫砖上蜿蜒如血河，露出底部黏着的半片指甲——指甲盖刻着谢氏家徽！
满场死寂。数十盒胭脂从宫娥颤抖的手中坠落，膏体溅开朵朵血花。谢贵妃的赤金护甲深深掐进鸾驾扶木，碎木屑混着丹蔻染红的血丝簌簌掉落。
“好得很。”她染血的指尖突然指向林烬，“二十年前你爹用舵盘砸碎本宫父亲头骨时，脑浆也是这般红白交杂！”
夜枭啸叫刺破宫墙。九曲回廊忽有阴风旋起，裹着运河淤泥的腐臭首扑殿前。林烬怀中舵盘嗡嗡震鸣，盘面血痕骤然游动成漕运图。七处墨点赤光暴涨，竟与满地胭脂印迹拼合出完整骷髅！
“第七处沉尸点不在运河。”林烬靴尖碾过胭脂绘成的骷髅左眼，“在你谢家寝陵的暖阁砖下——要开棺验验令尊右颚骨的舵印么？”
枯枝断裂声乍响。谢贵妃拔下金簪刺向林烬咽喉，簪头却撞上舵盘利刃！金铁交鸣间，萧砚的手紧握林烬执舵的手，合力将金簪狠狠压进青砖。
“这一舵，”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暴起青筋，“替萧远山还给谢老太傅！”
簪尾迸射火星点燃满地胭脂。烈焰窜起的刹那，舵盘血图骷髅右眼猛然裂开窟窿，一股黄浊尸液喷溅在谢贵妃凤履上，腾起刺鼻白烟！
“护驾！”王德全嘶喊变调。禁军刀戟方动，琉璃顶忽传来瓷器迸裂声——藻井深处坠落青瓷骨灰坛，正砸在谢贵妃肩头！
素白灰粉簌簌覆住金丝鸾袍。灰烬中滚出颗头骨，空洞眼眶恰好卡住她颤抖的护甲。月光从头骨顶骨裂痕照下，那纹路与舵盘血图的骷髅裂痕严丝合缝。
林烬俯身抓起沾满胭脂与骨灰的泥土：“令尊可料到自己会变成女儿面颊上的桃花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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