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风卷着药渣的腐气扑进悬壶殿。炉上紫泥釜的药汤翻滚着，几点金芒诡异地浮在褐浪上，刺破缭绕白雾。
“金…金粉！”老药师王伯枯指抖得几乎握不住蒲扇，“这八风饮的药材是阿卯亲手拣的净料啊！”他惶急地看向林烬，药气熏红的眼眶里蒙着水光。
蹲在檐下的药童阿卯猛地抬头，沾泥的手指指向劈好的柴垛：“柴是裴大哥劈的！铜釜我刷了三遍！怎会有……”
“人心若脏，净柴也生妖火。”萧砚抱臂倚着门框，玄衣在阴影里凝成浓墨。他靴尖踢开半片枯叶，目光锁住釜口翻腾的金芒，“林堂主，你这悬壶济世的金字招牌，怕是悬得人心发毛了吧？”
林烬的素袖掠过釜沿，灼热水汽烫着指尖。那缕钻入鼻腔的甜腻死气——焚霜！原始的、暴烈的毒！她的视线猛地下移：釜底砖缝几点污渍幽暗发亮，边缘凝结着油光。血污！血污中嵌着更细碎的金砂！
“药渣抬去冷窖——”她声音未落，后堂小门“吱呀”洞开。
寒风裹着浓重霉腐气倒灌而入。冷窖石阶下，湿冷青苔裹着药渣的酸腐味。整筐残渣倾倒在地，阿卯手持风灯的手微颤，昏黄光晕摇曳着照亮粘连的梗块。
“不对！”药童阿辛突然指着几片暗红薄片，“八风饮怎会有鸡血藤？性热躁血，与方子相冲！”
林烬银针挑起藤片——针尖一点靛蓝菌斑触目惊心！蓝魅菌丝！她霍然转身看向窖角柴垛：昨日劈开的木柴斧痕深处，靛蓝色如蛛网蔓延！
“是菌丝……”阿卯脸色倏白，“裴大哥昨日劈柴时沾上的？”
窖门阴影晃动。裴七踏着寒气步入，银面具下半张脸血色尽失。玄色衣摆沾着新鲜露水，腰腹处深色污渍正缓缓洇开——是血！血腥气混着夜露的冷冽首冲鼻端。
“主上。”他单膝点地，声音哑得似砂石摩擦，“城外郭宅事了。十二口尽诛。”左手托出血色暗沉的黄香木令，刻痕处犹带赤色，“伏罪者郭震——自绝断喉！”
“郭震？”萧砚靴尖碾碎脚边冰碴，嗤笑砸在阴冷窖壁，“区区县尉，能临死反扑到让你腰腹带伤？”他目光扫过劈柴斧上的菌丝，又落向裴七衣摆暗渍，“还是说……裴堂主白日劈柴散菌种，夜里杀贼泄私愤？”
“萧校尉！”裴七左眼寒芒暴涨，指骨捏得刀鞘嗡鸣，“你拿脏水泼我？！”
“泼你？”萧砚下巴朝裴七左袖微扬，“那点沾衣的鎏金粉末——莫非是郭家给裴堂主上供的香火钱？”
众人齐惊！只见裴七左袖沾露处，数点细碎金芒赫然粘附在玄色布料上，刺眼如针！
“焚霜金粉？！”阿卯失声。王伯踉跄后退撞上柴垛。
“裴七！”药童阿辛尖叫着扑向裴七染血的腰腹，“你竟往明堂药釜里……”
“住手！”林烬厉喝劈开混乱。她指尖捻起药渣中暗红粉末，迎光细看：“鸡血藤碾粉掺入汤药，遇蓝魅朽木生焚霜‘枯香’——非制药老手不能为。”
她的目光如冰锥刺向冷窖暗角：“昨日劈柴的是裴七，但蓝魅菌丝能一夜蚀透木心？”她踢开柴垛底部一根半朽木桩，菌丝己深埋年轮，“这些存了三日的陈柴！至于鸡血藤末……”银针挑起渣中粉末，“刚碾碎混入——就在裴七于郭宅‘遇袭’之时！”
寒窖死寂。林烬猛然转向萧砚：“萧校尉既分得清郭宅血污，想必也认得——刺穿郭震肺腑那把匕首，是二指刃宽，入肋三寸，捅的乃是左胸而非右腹吧？”
萧砚脸上讥讽骤然冻结。
银针叮当坠地。林烬俯视青石板上蜿蜒的血迹：“菌种埋柴、藤粉藏房、引裴七伤于右腹、袖口沾金粉……”冷笑如冰片刮过窖壁，“这桩桩件件——”
“咔嚓！”窖顶冰凌应声断裂，碎晶迸溅如星。
“皆在此雪香堂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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