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暴雨倾盆,檐角铁马声淹没在更鼓嘶哑里。林烬指尖着半块兵符,油纸包裹的青铜螭纹浸透赵汝成胃液的酸腐气——这能调动水师火器营的令牌,此刻正烫得灼心。
“谢家用八十万盐税喂饱了北境边军。”萧砚的刀鞘敲在青砖地上,溅起血水混着香灰,“你猜他们愿不愿吐出来?”
漕帮暗舵的青铜鼎中,盐税账册残页在降真香火里蜷曲焦边。火光跃过“谢”字朱印时,林烬嗅到一缕熟稔的冷香——三年前父亲被拖出祠堂那夜,谢贵妃裙裾扫过的石阶就是这股香。
“边军统帅陈焕之……”她突然将兵符按进香灰,“听闻他夫人最爱芍药香囊?”
沉船香市的鲛绡灯在浪涛中摇晃如鬼眼。总管独眼扫过林烬呈上的兵符,枯指忽敲响人骨算盘:“江左盟的规矩:卖命钱,得用命验!”
琉璃罩应声升起,露出三只陶瓮:
左瓮盛着腐烂的芍药,花泥里半枚金镶玉耳坠闪烁——正是陈夫人去年失踪时的饰物;
中瓮浸着盐丁的断指,指甲缝塞满粗盐粒;
右瓮空无一物,瓮底却刻着萧砚生母的闺名“云娘”。
“选一瓮,验你卖的是真货。”总管脚链碾过满地蛇蜕。
林烬的银簪突然刺进左瓮花泥!腐芍药汁液溅上琉璃罩,竟显影出边关布防图——那图被三道朱砂线割裂,恰如账册缺失的三页。
“验货该这样验。”她簪尖挑着耳坠转向阴影,“您说对吗?陈将军?”
屏风后铁甲声骤响。边军统帅陈焕之的刀劈开灯影时,林烬袖中冷香丸弹进火盆。“轰”的一声,烟雾凝成个戴金镶玉的妇人,正将盐税账册塞进谢贵妃妆奁。
“阿宁!”陈焕之目眦欲裂。去年夫人失踪案卷明记载“为流匪所害”,可烟雾幻象里分明是谢家死士的螭纹刀柄!
“将军夫人替贵妃运赃,却因私留账册副本被灭口。”林烬将兵符掷入他怀中,“谢雪衣怕的不是账册曝光……是您知道谁害了尊夫人。”
陈焕之的铠甲在烟雾中咯吱作响。当年北境哗变,是谢家力保他继任统帅,可若夫人之死……
“验货结束。”总管突然掀翻中瓮!盐丁断指滚落处,舱壁暗门洞开,露出捆在刑架上的谢家死士——那人脖颈抓痕与香宗木牌完全吻合。
“盐丁指缝的粗盐产自淮北。”萧砚的剑挑开死士衣襟,内襟赫然绣着谢贵妃私库的缠枝莲,“而今年淮北盐税,多征了八十万两。”
谯楼传来三更梆响。林烬在窗棂画下第七朵枯萎紫述香时,江面忽飘来勾栏唱词:“……香市断龙涎,漕船葬九泉!”
——扬州港昨夜三十艘贡香船倾覆,万两龙涎香沉入江底。
“谢雪衣中元祭典需焚千斤龙涎。”萧砚的刀鞘压住她画暗号的手,“你说这龙涎香沉船……是意外?还是有人要锁死贵妃的命脉?”
林烬忽嗅到他袖口婴香暴涨。青烟扭曲成白发老妇剪影,正将盐税账册塞进先帝棺椁——是萧母换香案的关键证物!
“锁喉该锁七寸。”她蘸香灰在案上画了三条水道,“这三条秘道运的私盐,养活了边军二十年。”
暗门轰然倒塌。陈焕之的剑钉入总管脚边:“开秘道!否则边军的铁蹄踏平香市!”
独眼总管嘶笑着捧出蛇纹陶罐。罐中蛊虫啃噬着林烬昨日残留的血痂,竟发出金玉碰撞之音——
蛊鸣声中,沉船香市千盏灯骤灭。
林烬在绝对黑暗里听见弩箭破空声。她翻身滚向刑架,银丝缠住谢家死士的锁骨猛拽!人体盾牌挡住弩箭的瞬间,她指尖腐心草粉撒向空中——
草粉遇沼气燃起幽蓝鬼火,照亮舱顶铁索捆缚的青铜棺。棺盖洞开处,萧母枯瘦的手高举账册,册页间龙鳞金纹灼灼如星斗:“天监三年,谢家用换香术毒杀先帝时……”
总管独目迸出血泪。他怀中陶罐炸裂,蛊虫如金雨扑向萧母!
“香蛊食龙涎则狂。”林烬的银簪却抢先刺进自己腕脉!鲜血喷溅蛊虫瞬间,金鸣转为凄厉惨嚎——她的血早被狼毒草淬炼成剧毒。
蓝火摇曳中,萧母的账册摔进青铜鼎。火舌舔舐处浮现先帝朱批:“谢氏女杀朕者,赏万金!”
五更雨歇。林烬在晨曦中看贡香船残骸漂满江面。
“龙涎香断供,谢雪衣必启用寒陵香窖的存货。”萧砚的斗笠滴着水,“那里有八百童男童女殉葬炼的香膏。”
林烬将往生香插浸入江水。沉香木胎裂开细缝,露出微雕的边关布防图——正是昨夜琉璃罩显影的残缺部分。
“寒陵香窖的钥匙……”她忽然咳嗽着笑了,“在陈夫人陪葬的玉镯里吧?”
陈焕之的铠甲蒙着水雾。他抓起沉船香市的芍药残瓣,瓣脉里金线蜿蜒如地图:“阿宁的墓在谢家祖坟西侧。”
“开秘道。”萧砚的剑尖划过三条水道,“三日后,边军押送‘阵亡将士棺’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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