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沸残香蚕丝缠

雪莲香膏遇火腾起的青烟，在昆仑绝壁上凝成不散的漩涡。林烬裹紧萧砚滑落的大氅，指腹压在他颈后微凸的蛇形金篆上——与自己心口相扣的烙印，此刻正随他渐弱的脉搏起伏。

"狼毒血抵了七成蛊毒，余毒要靠这个。"巫医桑吉将铜药钵推近，钵底沉积的朱砂如半凝之血，"你的心头血做药引，他的圣童骨为皿，文火煨够三日。"

火舌舔舐铜钵的噼啪声里，萧砚苍白的手突然攥住她袖角。昏迷中的力道极大，扯得前襟微敞，露出锁骨下蜿蜒的紫痕。林烬沉默着抽刀，刀尖没入心口不过半寸，血珠己滚落铜钵。朱砂遇血即活，旋出数道金纹，纹路交错处映出古墓冰棺的龙鳞图腾。

"他梦里都在护那口冰棺。"桑吉突然将骨笛抵唇，"棺里锁着他父亲最后一息……和谢雪衣种的情蛊。"

笛音呜咽漫过冰窟时，林烬看见萧砚睫毛颤动。冰棺幻影自他眉心浮出，棺盖上两道人影抵死相缠——左影是圣童金篆加身的萧砚，右影竟是谢雪衣年轻时含羞垂首的脸！幻象里的九尾凤簪突然爆裂，簪头金珠滚落处，现出林烬三岁在香宗血池挣扎的画面。

纠缠三世的孽缘随笛音寸寸绞紧。林烬拔刀削断一截发辫，发丝浸了心头血缚上萧砚手腕："情蛊断不断无所谓……"系结的指尖抚过他腕骨上己淡化的抓痕，那是盐运使府中她发簪留下的伤，"但这条命，轮不到谢雪衣来收。"

三昼夜药香不歇。当铜钵腾起第一缕青烟时，萧砚咳出的黑血竟凝成红豆大小。桑吉捡起血珠对着月光细看："情蛊反噬孕出的相思毒，倒是做引魂香的好材料。"血珠忽被林烬劈手夺过，裹进她的断发中塞回他里衣。隔着衣料，那颗裹着相思的发丸烫着心跳，她瞥见他耳尖漫起的薄红。

圣童烙印的牵引力在药烟里蒸腾。萧砚倚着冰壁调息时，林烬正梳理他散乱的长发。篦齿刮过肩颈的微痒里，他忽然抓住她手腕："墓道壁画上……刻着破解情蛊的香方。"

古墓暗河深处，水影在壁上投出舞姬彩衣翩跹。萧砚指尖划过彩绘女子眉间花钿："九瓣雪莲炼红铅，合欢酒调龙涎灰，辅以爱侣心血……"解说乍停，因壁画在火把晃动间变幻——龙涎灰字迹溶解处，显出血写的新方：以圣童烙印为器，引对方半副魂魄相替。

"假的。"林烬的刀鞘叩在"爱侣"二字上，"谢雪衣专为你设的囚笼。"话音未落墓道震动，嵌着香方的壁画翻转成巨镜！镜中林烬的心口烙印被无形丝线牵出，丝线另一端缠上萧砚咽喉。他猛地拔刀斩向丝线，刀锋却穿透虚影劈中机关枢纽——

整条暗河突然蒸腾红雾！雾气钻进鼻腔化作奇甜，林烬脑中轰然作响。是情毒！毒雾诱出最深执念，她看见萧砚被蛊虫啃噬的右手正抚上她后颈。烧灼的吐息近在眉睫时，她用尽气力后仰："别碰……毒会过给你！"

迟了。萧砚染血的掌心己贴上她烙印。烙印相接的瞬间，红雾如沸水翻涌！剧痛中她瞥见他颈侧青筋暴起——那是情蛊被强行激发的征兆。

"换命的香方不假。"他沾血的唇抵着她耳际，"你猜谢雪衣漏算了什么？"血沫随着话语喷上她锁骨："情蛊……只对动心之人生效。"

林烬的刀脱手坠地。古墓暗河幽咽的水声里，萧砚替她扣紧松散的衣襟。指尖掠过心口蛇纹时，石壁藤葛间悄然垂落的红麝蕊丝，正轻轻拂过两人交错的青丝。

雪莲香息漫上石壁。林烬看着萧砚合目睡去，膝头的冷香丸蜡壳被指温融开。丸药滚在掌心时，她想起多年前炼香的午后——血葵粉从父亲颤抖的箩筐里倾洒，浇透她剥蚀金篆的幼小脊背。而今萧砚肩背上的金篆在暗处微闪，像极冰缝里倔强的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