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尽,春寒犹在。林西县街巷中,雪化成泥,踩上去湿滑。
傍晚时分,林婉宁从何氏私塾回来,小脸冻得通红,进门先把小书囊放在矮几上,仰着脸说:“姐姐,今日有人在私塾门口骂何先生,说她……不守妇道,还说她快要嫁人了。”
林言之捻着茶盏,目光微垂,声线不显情绪:“何先生怎么应的?”
“她没吭声,只把门关上了。”
霜杏一听就气,低声骂:“酸言酸语,总比别人闲得慌。”
林言之不置可否,只道:“旁人嘴皮子利,她心里若定,便伤不了。”
她本不多言,可见林婉宁蹙着眉,像是替何氏委屈,听她叨叨了句:“我们最喜欢何先生了,怎的旁人不懂她好?”
林言之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让林婉宁抱着暖炉去了里屋。
——
夜里,卢彩秋从码头回来,带了两本账簿与一封信。她抖落斗篷上的雪,神色沉稳,进屋便道:“姑娘,南渡口那批湖盐,崔老三约见一面。”
“崔老三?”林言之抬眼。
“漕帮在南渡口的头面人物。过去替人走私洋布被查过一次,这些年倒干得规矩。”卢彩秋把账簿递上,“今年盐价蹿得快,外头盯着的人不少。他托人来问,想让咱们铺子担保一笔盐引。”
“数额?”
“十万两。”
霜杏倒吸一口凉气:“十万两?怕是盐没到,先要把命搭进去。”
卢彩秋淡淡一笑,垂下眼:“若只论利润,确实划算。”
林言之静默片刻,心里己盘算出几分分寸。
卢彩秋随口补了句:“空田案那年,崔老三和盐司打过交道,如今虽无明面牵连,但……到底底子不净。”
霜杏看她一眼:“你倒信得过他?”
“信不过。”卢彩秋坦然,“可生意本就是沾灰的。要么不做,要么沾一层,再洗干净。”
这话说得坦白,倒不似劝她冒险,分明是把利弊都挑明了。
林言之将茶盏放下:“这笔不接。”
卢彩秋点头:“好。”
她原是落籍商家遗孀,无儿无女,靠自己西处做账帮人谋生,空田案后倒是没受牵连,却也亲眼见过多少人一夜败尽家财。那年案发,她只在角落冷眼看了几场,心里也明白,真要攀上盐道这条船,掉下去的人比上岸的多。
她一向精明,却不贪险,这一点林言之看得清。
见她欲退下,林言之忽道:“卢娘子,这些年你帮我打理铺子,从不贪分一分银子,也不曾私自结交外人。我心里是清楚的。”
卢彩秋微怔,随即抿唇低声:“姑娘这话,是要打发我走么?”
“不是。”林言之看她一眼,神色平静,“只是想说,若你有一日想自己去做,我不拦你。人都是要谋出路的。”
屋里一时安静。
卢彩秋垂下眼,声音淡淡:“不急。眼下在你手下,倒是比单打独斗稳妥。”
林言之点头:“好。”
——
夜深时,霜杏替她理账,忍不住嘀咕:“若真想赚钱,接下盐引倒也没错。可你偏不肯。”
“我不缺这一回利。”林言之淡淡道,“再大的生意,也得自己能兜得住。”
“可你……”
“霜杏。”她看她一眼,目色平和,“我姓阮还是姓林,旁人总有话说。生意做大了,风声就起了。如今这般不多不少,才最合适。”
霜杏噎住,半晌才嘟囔:“反正你心里有数就成。”
屋外雪声渐息,夜色静沉。
林言之看着昏黄的灯火,心中微微一叹。
再小的生意,也是她亲手挑起的。无论世道如何,总要有自己说了算的一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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