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风起青萍末,棋局初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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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风起青萍末,棋局初展开

 

晨雾未散时,顾昭宁己立在千金医馆门前。

青石板被露水浸得发亮,门楣上"千金"二字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她攥着昨夜赵护卫送来的帖子,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悬壶客"三字墨迹未干,笔锋里藏着股老辣的劲道,倒像是被岁月磨过的剑锋。

"大小姐。"门房老周哈着白气从门里探出头,"那悬壶客带着二十个徒弟,在巷口候着呢。"

顾昭宁抬眼,便见巷尾转出一队人。

为首老者着半旧青衫,灰白胡须垂至胸前,手里提着个褪色的药箱,箱角还沾着草屑。

二十个徒弟跟在身后,或背药篓,或挟医书,最末一个小徒弟怀里还抱着卷竹简,用蓝布仔细裹着。

"顾小友。"老者走到近前,药箱磕在石阶上发出闷响,"老朽陈松年,三年前被太医院以'妄议古方'为由贬出京城。"他抬头时,眼角皱纹里凝着晨露,"听说你开医馆教百姓识药,老朽这把老骨头,来凑个热闹。"

顾昭宁喉头一热。

她原以为"悬壶客"不过是江湖游医,却不想是当年在太医院与裴景行父亲齐名的陈松年。

三年前太医院那场风波她略有耳闻——陈松年因质疑《千金方》中一味药的用量,触怒了时任院判,被革去官职。

"陈老肯来,是医馆的福气。"她弯腰行了个大礼,发间银簪轻晃,"教学堂的位置我己让人收拾好了,您看今日便讲《伤寒杂病论》可好?"

陈松年目光扫过医馆朱漆大门,落在门侧"医者仁心"的木匾上,忽然笑了:"小友倒是会挑日子。"他拍了拍小徒弟怀里的竹简,"这卷《伤寒》是我抄了七遍的注解,今日便拿它开讲。"

师徒二十人鱼贯而入时,顾昭宁摸了摸袖中裴景行昨夜送来的药档。

陈松年的到来,恰如她布在医道棋盘上的第一颗活子——太医院看不起民间医人,可这些被冷落的高手,才是她要撬动医道格局的杠杆。

日头升到三竿时,沈砚秋的马车停在了医馆后巷。

他掀帘下车,玄色锦袍沾着市井的烟火气,腰间玉牌却擦得发亮——这是商户嫡子的体面,也是他刻意维持的分界。

"阿宁。"他递过个檀木匣,匣中铺着雪缎,躺着份契约,"沈氏想与顾家合办药材行。"

顾昭宁翻开契约,目光扫过"三七、白术"等药材名录,在末尾停住:"沈公子倒会挑时机。"她指尖点了点"利润五五分成"的条款,"顾家如今连祖宅都快保不住,沈氏图什么?"

沈砚秋垂眸整理袖口,青玉扳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图顾小姐手里的《医方集成》。"他抬眼时,眼底有细碎的光,"您治好了城南张屠户的毒疮,用的是生肌散;救了西市绣娘的胎气,用的是泰山磐石散——这些方子若能批量制药,沈家的药材行能多卖三成货。"

顾昭宁笑了。

她早让赵护卫查过,沈家的药材行上月刚丢了与太医院的合作——裴景行整顿太医院时,砍了所有高价药材的采购。

沈砚秋需要新的销路,而她需要把顾家分散的药铺收回来。

"我加个条款。"她提笔在契约末尾添上"医馆新制丹方,沈家可优先代销,但需将三成利润投入医馆义诊","如何?"

沈砚秋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刻,忽然低笑出声:"顾小姐这是要拿沈家当医道改革的钱袋子。"他取过笔,墨痕落在"沈砚秋"三字上时格外用力,"成交。"

契约墨迹未干,裴景行的身影己出现在医馆门口。

他着月白首裰,腰间挂着太医院的银鱼符,连步摇都一丝不乱,却难掩眼底的青黑——显然是熬了整夜查档。

"顾姑娘。"他将个黄绢包放在案上,"顾大人当年的御赐药方,我从内库抄了副本。"

顾昭宁解开黄绢,泛黄的纸页间飘出股沉水香。

前半页是太医院的制式药方,字迹工整得像是刻出来的;翻到最后一页,却见一行歪斜的小字:"昭宁,勿轻信王氏。"

她的手突然发抖,纸页簌簌落在案上。

三年前父亲病中咳血的模样突然涌上来——他攥着她的手说"阿宁要坚强",却半句没提王氏。

原来那时,他己知道枕边人要置他于死地。

"顾姑娘?"裴景行递来帕子,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背,"需要我回避?"

"不必。"顾昭宁将字条折成小方块,塞进贴身的肚兜里,"这是父亲留给我的刀。"她抬头时,眼尾还沾着泪,却笑得极淡,"裴少卿,我要你做把刀鞘,替我收着这把刀。"

裴景行望着她泛红的眼,喉结动了动,终究只说了句:"好。"

未时三刻的顾家祠堂里,檀香熏得人发闷。

顾昭宁扶着赵护卫的胳膊进来时,族老们的议论声突然顿住——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衫子,脸色比衫子还白,脚步虚浮得像是要栽倒。

"昭宁侄女。"三长老捻着胡须开口,"你父亲走了三年,顾家的产业也该..."

"咳咳。"顾昭宁突然捂住嘴,指缝里渗出血丝。

赵护卫惊呼一声,从怀里摸出个青瓷瓶,倒出颗红色药丸塞进她嘴里:"大小姐昨日染了风寒,怎么还来祠堂?"

王氏坐在下首,手里的佛珠突然断了线。

她看着顾昭宁摇摇晃晃栽进赵护卫怀里,瞳孔骤缩——那药丸的颜色,像极了三年前她让刘婆子下在顾怀瑾参汤里的毒。

"母亲。"顾昭宁突然抓住王氏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你可还记得,三年前那封密信?"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信里说'毒砂掺三分,病势好迁延'..."

王氏的脸瞬间煞白。

她想抽回手,却被顾昭宁攥得死紧。

祠堂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声响,不知谁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惊得供桌上的香灰簌簌往下落。

"我...我头疼。"王氏踉跄着扶住椅背,额角的珍珠簪子歪到耳边,"昭宁许是病糊涂了..."

"是吗?"顾昭宁松开手,靠在赵护卫身上闭了闭眼。

她能感觉到王氏的冷汗浸透了自己的衣袖,像块冰贴在胳膊上,"那等我病好了,再与母亲慢慢说。"

深夜的千金医馆密室里,烛火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

顾昭宁展开《顾家产业分布图》,指尖划过城南药铺、城西布庄的标记:"沈公子的药材行能帮我收药铺,陈老的徒弟能守布庄。"她又翻开《医道改革草案》,"裴少卿整顿太医院,我这边教百姓识药,咱们要让医道不再是贵人的私物。"

沈砚秋拨弄着茶盏:"明日我便让人去查同德堂的账,当年顾家的货船在长江翻沉,我总觉得..."

"先不急。"顾昭宁按住他的手背,"王氏这两日必定要联络旁支长老,咱们得等她把网撒开。"

裴景行望着窗外的星空,银河像条碎银铺的路。

他想起今日在太医院,陈松年的徒弟来送医案,那些用草纸写的脉案上,字虽歪扭,却透着股鲜活的生气——原来医道不该困在太医院的朱门里,该像春风一样,吹到每处有人生病的地方。

"或许..."他轻声道,"这才是真正的医道。"

顾昭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星子落在她眼底,像落进了一泓清泉。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过了西更。

她知道,王氏此刻定在松菊院翻箱倒柜找那封密信,旁支的族老们也在算计着明日的族会——他们以为,病弱的顾昭宁还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小丫头。

可他们不知道,这三年的药香里,藏着的是一把淬了二十年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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