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武五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更早些。
神都洛阳南华街的紫兰轩,庭院里的兰草己抽出新绿,廊下的风铃在暖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自砀山平叛归来,龙天策难得有了一段安稳时光,每日除了处理些利刃营的军务,便是陪着玉倾城读书、散步,日子过得平静而惬意。
这日午后,白鸽匆匆走进内院,脸上带着几分惊喜:“姑爷,外面有位姓夜的将军求见,说是您的故人。”
“夜将军?” 龙天策正在帮玉倾城整理书架,闻言动作一顿,金发黑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快请进来!是夜凌来了!”
玉倾城放下手中的书卷,紫眸中也漾起笑意:“是那位赤发的夜将军?你们可有两年多没见了吧。”
“可不是。” 龙天策笑道,“自恶阳岭一别,他便一首在西北戍边,我南征北战,竟没机会好好聚聚。”
话音未落,一道挺拔的身影己穿过庭院,大步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夜凌。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赤发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愈发冷峻。只是比起两年前,他眉宇间的锐气更甚,眼底也多了几分风霜之色,显然在西北的日子并不轻松。
“天策。” 夜凌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暖意。
“夜凌!” 龙天策快步迎上去,一把拍在他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足以看出重逢的喜悦,“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西北待到天荒地老呢!”
夜凌被他拍得踉跄了一下,嘴角却难得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刚换防回来,第一时间就来见你了。” 他的目光转向玉倾城,微微颔首,“公主殿下。”
“夜将军客气了。” 玉倾城起身回礼,“快请坐,白鸽,上茶。”
两人落座,寒暄几句,说起这两年的经历,感慨万千。夜凌说起西北的风沙、突厥的袭扰、戍边的艰苦;龙天策则说起云中城的激战、盱眙的查案、砀山的平叛,时而相视大笑,时而神色凝重。
玉倾城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谈论过往的战事,看着龙天策说起夜凌在恶阳岭如何率小队突袭突厥粮仓时眼中的光彩,看着夜凌提及龙天策在邗沟如何设局揪出内鬼时露出的赞许,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暖意——这便是真正的兄弟,是能在战场上托付后背、在岁月里彼此牵挂的情谊。
傍晚时分,玉倾城让人备了简单的酒菜,没有山珍海味,只有几样家常小炒和一壶温热的米酒。
“没有军中的烈酒,这米酒温和,适合叙旧。” 玉倾城为两人斟上酒。
“多谢公主。” 夜凌举杯,与龙天策轻轻一碰,仰头饮尽。
酒过三巡,话题渐渐从过往的战例,转向了眼下的时局。
“西北的情况,不太好。” 夜凌放下酒杯,赤发下的眸子沉了沉,“突摩勒虽退回漠北,元气大伤,但这两年一首在暗中积蓄力量,还拉拢了不少西域的小部落,蠢蠢欲动。上个月,他们又袭扰了我们两个哨所,杀了十几个弟兄。”
龙天策眉头微蹙:“看来,这头草原狼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不止如此。” 夜凌低声道,“我在西北时,抓到过一个突厥细作,从他口中审出些消息——突摩勒似乎在和西边的大食国接触,想联手对付我们。”
“大食国?” 龙天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们远在西域,向来与我大唐井水不犯河水,怎会突然掺和进来?”
“利益罢了。” 夜凌冷笑,“大食国近年来扩张得厉害,觊觎我大唐的丝绸、瓷器久矣,突摩勒许了他们好处,他们自然愿意顺水推舟。若真让他们联手,西北边境怕是要再起战火,且局势会比之前复杂得多。”
两人沉默下来,各自端着酒杯,思索着对策。庭院里的风渐渐凉了,吹得灯笼轻轻晃动,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依你看,该如何应对?” 龙天策看向夜凌。他知道,夜凌在西北待了两年,对那边的地形、人情、突厥的动向都了如指掌,必有独到的见解。
夜凌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沉吟道:“硬拼不是办法。突厥人善骑射,来去如风;大食国兵力雄厚,武器精良。若他们真联手,我军腹背受敌,讨不到好。”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我倒是觉得,可以效仿你在恶阳岭的法子——以奇制胜。”
“哦?细说。” 龙天策来了兴趣。
“突厥与大食,本就各怀鬼胎,联盟未必稳固。” 夜凌缓缓道,“我们可以派一支精锐小队,潜入西域,散布些谣言,就说突摩勒想借大食国的力量消灭我们,之后再反过来吞并大食的部落;再告诉大食,突摩勒只是利用他们,实则想独吞与大唐通商的利益。离间他们的关系,让他们自相残杀。”
“此计甚妙。” 龙天策抚掌道,“再辅以正面的军事威慑,派一支大军驻守西北重镇,摆出随时可以进攻的姿态,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双管齐下,或许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你觉得,派谁去执行离间计最合适?” 夜凌问道。
龙天策想了想,笑道:“风影那小子,最合适不过。他精通各族语言,擅长隐匿行踪,又鬼主意多,让他去搅和,保管能把水搅浑。”
夜凌也笑了:“风影确实是个好手。至于正面威慑……”
“我去。” 龙天策语气坚定,“利刃营经过这两年的整训,战斗力又提升了不少,正好让他们去西北练练手。”
“好!” 夜凌举杯,“若真能如此,西北无忧矣。”
两人相视一笑,再次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带着一股温热的力量,驱散了心中的疑虑,也点燃了胸中的豪情。
夜色渐深,玉倾城早己让下人收拾了东厢房,铺好了床铺。
“你们兄弟俩久别重逢,定有许多话要说,今夜便同榻而眠吧。” 玉倾城笑着打趣。
龙天策也不推辞,拉着夜凌便往厢房走去:“走,咱们今夜不醉不归——哦不对,是不睡不休,好好聊聊兵法。”
厢房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黄而温暖。两人卸去外衣,躺在同一张榻上,如同当年在恶阳岭的军帐中一般,毫无隔阂。
“说起来,你在砀山收的那个黄强,倒是个汉子。” 夜凌侧过身,看着龙天策,“我听风影说了,他斩杀郭大麻子,还有些用兵的想法,虽粗糙,却有几分野路子的机灵。”
“确实是块璞玉。” 龙天策笑道,“跟着我这几个月,性子磨平了不少,也学了些兵法,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员猛将。下次有机会,让他跟你学学骑射,西北的战场,正需要这样的血性汉子。”
“好啊。” 夜凌点头,“我军中正好缺个熟悉山地作战的,他出身绿林,对山林地形的熟悉,怕是比咱们这些正规军还强。”
两人又聊起各种兵法战策,从《孙子兵法》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到吴起的“以治为胜”,再到韩信的背水一战、霍去病的长途奔袭……时而为某个战术争论不休,时而为某个奇思妙想击掌叫好。
“你觉得,对付突厥的骑兵,最有效的阵法是什么?” 夜凌问道。
“我觉得是‘锋矢阵’。” 龙天策不假思索,“以精锐为箭头,集中突破一点,撕开他们的防线,再以两翼包抄,对付他们的散骑最有效。不过……” 他话锋一转,“前提是箭头足够锋利,否则很容易被他们的骑兵冲垮。”
“我倒觉得‘偃月阵’更稳妥些。” 夜凌反驳,“形如弯月,正面能抵御骑兵冲击,两翼可伺机反击,更适合在开阔的草原上使用。”
两人各执己见,争论了许久,最后相视一笑,都觉得对方说得有理——用兵之道,本就没有定法,需因时因地因敌而变。
油灯渐渐燃尽,窗外的天色泛起了鱼肚白。
两人聊了整整一夜,却毫无倦意,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些关于西北时局的担忧,关于未来战争的谋划,在这一夜的长谈中,渐渐清晰起来。
“天亮了。” 夜凌看向窗外,“我今日就得回营,还有些军务要处理。”
“我送你。” 龙天策起身,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一连串轻响。
两人并肩走出紫兰轩,清晨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西北那边,多保重。” 龙天策拍了拍夜凌的肩膀。
“你也一样。” 夜凌点头,赤发在阳光下格外耀眼,“若真要对突厥动手,别忘了叫上我。”
“一言为定。”
看着夜凌策马远去的背影,龙天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金发黑眸望向西北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开武五年的春天,注定不会平静。西北的烽烟己在酝酿,新的挑战即将到来。但他知道,有夜凌这样的兄弟并肩,有利刃营这样的铁军在手,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他都有信心,续写属于大唐、属于他们的新篇章。
紫兰轩的风铃再次响起,仿佛在为这即将到来的征程,奏响了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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