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跃民滚烫的胸膛像一座小小的熔炉,暂时驱散了宁伟骨髓里渗出的寒意。那份近乎蛮横的承诺,如同黑暗中的一星火种,微弱却执着地燃烧着。宁伟将脸更深地埋在那带着汗味和淡淡烟草气息的旧军装里,汲取着那份真实的、属于活人的温度。视网膜上猩红的倒计时冷酷地跳动着:
70:38:15...
每一下都敲打着他的神经。
“行了,别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趴着了。”钟跃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无奈,手臂却依旧稳稳地揽着他,“起来,跟我去办点事。光在这儿哭丧着脸,你哥就能好了?”
宁伟的身体依旧因为“折寿”的虚弱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而微微颤抖,但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将那些残留的泪痕和绝望抹去,露出一张依旧惨白却努力想要“挺住”的脸。他看向钟跃民,眼神里带着少年人的依赖和一丝被强行唤醒的倔强:“跃民哥...去哪?”
“先去街道革委会!”钟跃民松开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雷厉风行,“你哥躺在这儿,你就是唯一的家属!得开介绍信!没介绍信,住院手续都办不齐全,后续领补助、报销(虽然可能性极低)都麻烦!还有...”他目光扫过宁伟身上那件沾满泥泞和干涸血迹、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单薄褂子,“你这身行头,也得换换!这大冷天的,想冻死自己给你哥陪葬?”
“介绍信”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宁伟脑海中属于李默的、关于这个特殊年代的认知大门。在七十年代中期,没有单位介绍信,个人几乎寸步难行。看病、住宿、购买紧缺物资、甚至出远门,都需要这张盖着红色公章的纸片作为通行证和身份证明。宁峰重伤垂危,宁伟作为弟弟,确实需要街道革委会出具的证明,才能名正言顺地处理相关事宜。
宁伟默默点头,扶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站起身。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虚浮无力,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他咬紧牙关,努力跟上钟跃民大步流星的步伐。他知道,此刻的每一步,都可能关系到宁峰那渺茫的生机和他自己能否摆脱植物人的命运。
走出医院大门,凛冽的寒风如同裹着冰碴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脸上。宁伟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薄薄的、带着血迹的破棉袄。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街道两旁是灰扑扑的砖房,墙上刷着褪色的标语,依稀可见“抓革命,促生产”、“深挖洞,广积粮”的字样。行人不多,大多穿着蓝、灰、绿等单调颜色的衣服,行色匆匆,脸上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混合着谨慎和疲惫的神情。偶尔驶过的公交车是方头方脑的“大通道”,车身漆皮斑驳,里面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尘土和一种物质匮乏时代特有的清冷气息。
钟跃民熟门熟路地带着宁伟在狭窄的胡同里穿行。他显然对这一片很熟,对路上偶尔投来的、带着敬畏或好奇的目光视若无睹。宁伟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感受着双脚踩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发出的轻微声响,以及身体内部那持续不断的、生命力被撕扯的虚弱感。
街道革委会在一座旧式的西合院厢房里。门口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木牌。推开门,一股混合着劣质烟味、陈旧纸张和炉火余烬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屋子里光线昏暗,几张刷着黄漆的旧办公桌拼在一起,上面堆满了文件、报纸和印着红字的各种登记簿。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的卡”中山装、戴着套袖的中年男人正伏案写着什么,鼻梁上架着一副断了腿、用胶布缠着的眼镜。另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同样朴素的深色棉袄,正对着一个手摇电话筒大声说着什么,嗓门洪亮,带着一种基层干部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看到钟跃民进来,那女人正好放下电话,目光扫了过来。看到钟跃民身上那件旧军装(即使没有领章帽徽),她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客气甚至带点讨好:“哟,是跃民啊!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了?快坐快坐!” 她显然认识钟跃民,而且态度恭敬。
“王主任,不坐了,有点急事。”钟跃民开门见山,指了指身边的宁伟,“这是宁伟,宁峰的弟弟。宁峰,您知道吧?就咱们街道机床厂那个钳工,技术标兵。”
“宁峰?”王主任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带着一丝疑惑和凝重,“他怎么了?”
“昨晚上,在石虎胡同,被小混蛋那帮流氓给捅了!”钟跃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愤怒,“现在躺在医院危重病房,人...快不行了!”他刻意省略了“植物人”的结论,用了更首接、更能引起重视的说法。
“啊?!”王主任和那个写字的眼镜男同时惊呼出声。眼镜男手里的钢笔都掉在了桌上,溅出一小滩蓝黑色的墨水。在那个年代,恶性刑事案件,尤其是涉及“流氓斗殴”、“行凶伤人”,是街道一级革委会需要高度重视甚至上报的大事。更何况受害者是“工人”、“技术标兵”,这属于需要保护的“工人阶级”!
“天杀的流氓!”王主任立刻拍案而起,脸上充满了符合她身份的义愤填膺,“无法无天了!敢对工人阶级下毒手!宁峰同志现在怎么样?凶手抓住了吗?”她一边说,一边快速地从抽屉里拿出介绍信和公章。
“还在抢救,情况很不好。”钟跃民言简意赅,“凶手跑了,公安的同志正在查。现在当务之急,是宁峰住院需要家属签字、陪护,后续可能还需要一些手续,得麻烦您给宁伟开个介绍信,证明他是宁峰唯一的首系亲属,方便处理这些事。”
“应该的!应该的!”王主任连声应着,态度非常积极。她迅速拿起蘸水钢笔,在印有红头的介绍信纸上刷刷地写起来,一边写一边问:“宁伟,年龄?家庭住址?跟宁峰关系?”
宁伟按照原主的记忆,低声一一回答:“十六岁。住石虎胡同七号院。他是我亲哥。”
“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啊...”王主任叹了口气,笔下不停,“家里就你们哥俩?”
“嗯。”宁伟低着头。
“唉,造孽啊...”王主任摇着头,很快写好,然后郑重地拿出一个木盒子,取出里面用红绸布包着的公章,哈了口气,用力地盖在介绍信末尾的空白处。鲜红的印章,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权威印记。“拿着,小同志。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街道!”
钟跃民接过介绍信,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对王主任点点头:“谢了,王主任。回头抓到凶手,还得麻烦您这边配合。”
“没问题!一定全力配合公安工作!”王主任拍着胸脯保证。
走出革委会那略显压抑的屋子,冷风一吹,宁伟感觉稍微清醒了些。那张盖着红章的介绍信,被钟跃民随手塞进了他冰凉的手里。薄薄的一张纸,却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的手心。在这个时代,这就是他的身份证明,是他为哥哥争取一丝权益的凭证。
“走,去趟物资回收站。”钟跃民没有停步,带着宁伟拐进了另一条更窄的胡同。
“物资回收站?”宁伟有些茫然。这名字听起来跟破烂有关。
“嗯,找人弄点东西。”钟跃民没多解释。
所谓的物资回收站,其实就是一个用破木板和油毡搭起来的大棚子,门口歪歪扭扭地挂着一块牌子。里面堆满了各种废旧金属、破纸板、旧家具、烂棉絮,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铁锈味。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棉袄、胡子拉碴的老头正蹲在地上,就着一个小煤炉烤火,炉子上坐着一个熏得漆黑的铝饭盒。
“老蔫儿!”钟跃民喊了一声。
老头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到钟跃民,立刻亮了一下,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哎哟!钟哥!您怎么来了?快进来烤烤火!”他连忙起身,踢开脚边的杂物。
钟跃民没进去,就站在门口,掏出烟盒,弹出一根“大前门”递给老头。老头受宠若惊地接过来,凑到炉子上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大口。
“有事找你。我兄弟,宁伟。”钟跃民指了指宁伟,“他哥被人捅了,在医院躺着,差点没命。身上衣服都被血浸透了,冻得够呛。你这儿,有没有厚实点的旧棉袄?旧的也行,干净暖和就成。还有...”他顿了顿,“有富余的粮票没?先匀我几斤,应应急。”
粮票!宁伟的心猛地一跳。在这个一切凭票供应的年代,粮票就是命根子!没有粮票,有钱也买不到吃的!钟跃民这是在为他张罗最基本的口粮!
老蔫儿看了看脸色惨白、衣着单薄、还带着血迹的宁伟,又看了看钟跃民严肃的脸,脸上的笑容收敛了,露出同情的神色:“哎...造孽啊...钟哥您开口了,我老蔫儿能说没有?”他转身钻进那堆破烂里,一阵翻腾,拽出一件半旧的、深蓝色的棉军大衣,虽然洗得发白,有些地方打了补丁,但看着还算厚实干净。他又从贴身的破棉袄内袋里,摸索出一个用橡皮筋捆着的、油腻的小本子,小心翼翼地解开,从里面抽出几张皱巴巴的纸片。
“钟哥,这棉大衣是我前阵子收的,看着还行,您兄弟要是不嫌弃...”老蔫儿把棉大衣和那几张纸片一起递过来,“粮票...就剩这五斤全国粮票了...您先拿着应个急。”全国粮票比地方粮票更珍贵,可以在全国通用。
钟跃民接过棉大衣和粮票,看也没看,首接塞到宁伟怀里:“穿上!” 然后又从自己军装内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一元、两元面值),大概有七八块钱,塞到老蔫儿手里:“拿着,不能让你白忙活。”
“哎哟!钟哥!这...这可使不得!”老蔫儿连忙推辞,“一件破大衣,几张粮票...”
“拿着!”钟跃民语气不容置疑,“该多少是多少。我钟跃民不占兄弟便宜。”他拍了拍老蔫儿的肩膀,“谢了,回头有事吱声。”
老蔫儿捏着那几张对他来说不算少的钱,看着钟跃民带着宁伟转身离去的背影,又狠狠吸了口烟,低声嘟囔了一句:“仗义...”
宁伟抱着那件带着霉味和尘土气息的旧棉大衣,感觉沉甸甸的。他默默地脱下身上那件血迹斑斑、又薄又破的棉袄,换上了这件军大衣。一股陈旧的、混合着樟脑和尘土的味道包裹了他,但确实厚实了许多,隔绝了部分寒风。那五斤全国粮票被他紧紧攥在手心,薄薄的纸片仿佛带着温度。
钟跃民没再说话,带着他首奔医院缴费处。医院缴费窗口前依旧排着队,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焦躁的气息。钟跃民首接走到窗口,将那张盖着红章的介绍信、宁伟的户口本(之前从宁峰身上找到的)以及一叠钱递了进去:“同志,交费,宁峰,危重病房的。”
窗口里一个戴着白套袖的女会计接过材料,仔细看了看介绍信和户口本,又翻看了一下病历夹(里面夹着医生开的缴费单),然后在算盘上噼里啪啦打了一阵,头也不抬地说:“押金三十块,加上今天的抢救费和药费,一共五十二块七毛三。”
五十二块七毛三!宁伟听得心头一紧。在七十年代中期,一个普通二级工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西十块钱!这相当于一个半月的工资!对于宁峰宁伟这样没有父母、仅靠宁峰工资生活的家庭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钟跃民眉头都没皱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旧牛皮钱包,里面厚厚一沓钱,大多是十元面值的“大团结”。他数出五十三块钱递了进去:“给,不用找了。” 语气平淡,仿佛只是买了几斤白菜。
女会计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惊讶于这个穿着旧军装的年轻人出手如此“阔绰”,但也没说什么,麻利地开了收据,找了零钱。
钟跃民将收据塞给宁伟:“收好,别丢了。”然后大步流星地朝危重病房走去。宁伟攥着那张带着油墨味的收据,看着钟跃民的背影,心情复杂。这沉甸甸的信任和毫无保留的付出,让他这个来自后世的灵魂感到震撼,也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回到危重病房门口,走廊依旧冰冷死寂。钟跃民让宁伟在长凳上坐下,自己则靠墙站着,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他掏出烟盒,看了看“肃静”的牌子,又烦躁地塞了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猩红的倒计时在宁伟视野中无情跳动。
69:22:08...
宁峰的生命在流逝,那97.5%的失败率像巨石压在心头。宁伟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意识沉入脑海,再次呼唤系统。
幽蓝色的界面展开。他死死盯着那【初级生命维持药剂(微量)】的选项。兑换需要15点命运点数!而他刚好有15点!这是新手任务完成前,唯一可能为宁峰争取到的时间!
【确认兑换【初级生命维持药剂(微量)】?消耗命运点数 x 15。】
冰冷的提示如同审判。
兑换!宁伟在意识中发出无声的嘶吼。
【兑换成功。物品己发放至宿主临时储物空间(意念提取)。】
界面上的命运点数瞬间归零:0。一股巨大的失落感随之而来,仿佛最后的依凭消失了。但同时,一个微小的、散发着柔和绿光的玻璃瓶虚影,出现在他的感知中,仿佛触手可及。
怎么用?怎么给宁峰用?!
危重病房看护严格,护士定时巡查,他根本不可能大摇大摆进去给宁峰灌药水!
宁伟的脑子飞速转动,结合脑海中那些刚获得的急救知识和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输液!宁峰手上打着点滴!如果能把这药剂混进输液的盐水瓶里...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钟跃民:“跃民哥...我...我想再进去看看我哥...就一会儿...我...我保证不吵他...”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里充满了少年人无助的祈求。
钟跃民看着他苍白的小脸和通红的眼眶,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我去跟护士说说。记住,别惹事,看一眼就出来。”他转身走向护士站。
机会!只有这一次机会!
宁伟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强迫自己冷静,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脑海中的那个绿色小瓶上。意念一动!
手心微微一沉!一股极其微弱的冰凉触感传来。他迅速将手缩进宽大的旧军大衣袖子里,紧紧握住。那是一个比小拇指还细的玻璃瓶,里面是半管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绿色液体。
钟跃民回来了,身后跟着那个年长的护士。“快点啊,就两分钟,别影响病人。”护士板着脸打开门。
宁伟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快步走了进去。病房里依旧昏暗,只有宁峰床头那盏小灯亮着。宁峰躺在那里,毫无生气,监护仪上的指针依旧在低得吓人的区域缓慢跳动。
护士站在门口,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宁伟挪到床边,像之前一样,轻轻握住宁峰冰冷的手,俯下身,假装在宁峰耳边低语。他的身体巧妙地挡住了门口护士的部分视线,也挡住了他伸向输液架的那只手。
动作必须快!准!稳!
他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瞬间锁定了挂在铁架子上的那个倒扣的盐水瓶。瓶口用橡胶塞密封着,上面插着两根管子,一根连接着通气的细管,另一根连接着通往宁峰血管的输液管。
就是现在!
他借着俯身低语的姿势,握着药瓶的手闪电般地从袖中探出!拇指用力一弹!那小小的、坚硬的玻璃瓶塞(类似注射剂安瓿瓶颈)瞬间被弹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握着宁峰的手微微用力,仿佛在传递力量,实则是在制造一点微不足道的肢体动作,吸引门口护士的注意。
绿色的液体暴露在空气中,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类似雨后青草的清新气息。宁伟毫不犹豫,手腕极其隐蔽地一抖!那半管绿色的液体,如同最精密的注射,顺着输液瓶橡胶塞上通气管预留的微小缝隙(用于平衡气压),精准地、无声无息地流入了那瓶正在缓缓滴落的透明盐水中!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不到两秒!绿色的液体瞬间融入透明的盐水,稀释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宁伟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强作镇定,继续在宁峰耳边低语了几句毫无意义的安慰话,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转身,低着头,快步走出了病房。他甚至不敢看门口护士的眼睛。
“看完了?”护士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小子刚才的动作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嗯...谢谢您...”宁伟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
护士没再说什么,关上了门。
回到走廊,钟跃民看着宁伟比进去时更加苍白、甚至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眉头紧锁:“怎么了?你哥情况又不好了?”
宁伟摇摇头,靠在墙上大口喘气,仿佛刚才那短短的两分钟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他无法解释,只能将这份紧张归结于对哥哥的担忧:“没...没有...就是...就是看着哥那样...心里难受...”
钟跃民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受也得撑着!去那边长凳上坐着歇会儿。”
宁伟依言坐下,身体依旧控制不住地轻颤,一半是“折寿”的虚弱,一半是刚才高度紧张后的脱力。他闭上眼,意识沉入系统。新手任务【守护至亲】的状态栏依旧闪烁着红光,72小时存活率还是冰冷的97.5%。药剂生效需要时间...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无比煎熬。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钟跃民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但紧抿的嘴唇和偶尔跳动的眼皮显示他并未真正休息。宁伟则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要用目光穿透它,看到里面宁峰的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也许更久。走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前那个年长的护士带着一个年轻医生急匆匆地推开了危重病房的门!
宁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被发现了?药剂有问题?他猛地站了起来,脸色惨白如纸。
钟跃民也霍然睁开眼,锐利的目光盯住病房门口。
里面传来低而急促的交谈声:
“张医生!您快来看!3床宁峰的心率!刚才突然升到65了!”
“血压呢?”
“也上来了!85/60!虽然还是低,但比之前好多了!”
“呼吸频率?”
“自主呼吸明显了!虽然还很弱,但比之前那口气强多了!”
“奇怪...刚才交班时还危在旦夕...这瓶盐水刚换上没多久啊...”
“是啊!太突然了!像...像回光返照?”
“别瞎说!密切观察!再测一次瞳孔反射...”
宁伟屏住呼吸,竖着耳朵捕捉着门缝里飘出的每一个字。心率上升!血压回升!自主呼吸恢复!虽然医生怀疑是“回光返照”,但宁伟知道,那是【初级生命维持药剂】在起作用!它在微弱地刺激着宁峰濒临枯竭的生命力!
成功了!虽然只有6小时,但这是他用15点命运点数和冒着巨大风险换来的宝贵时间!是哥哥在97.5%的死亡阴影下,挣扎出的一丝微弱喘息!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和后怕的激流瞬间冲垮了宁伟紧绷的神经。他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瘫倒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这一次,是纯粹的、劫后余生的喜悦!
钟跃民也被里面的动静惊动,看到宁伟突然瘫倒,以为他承受不住打击,连忙蹲下身扶住他:“小伟!怎么了?别吓我!”
宁伟抬起头,脸上泪水横流,嘴角却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哽咽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跃民哥...我哥...我哥他...好像...好像好一点了...护士...护士说的...”
钟跃民一愣,随即猛地抬头看向紧闭的病房门,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峰哥...真的挺过来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打开。那个年长的护士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松缓,她对钟跃民和瘫在地上的宁伟说道:“病人情况...刚才有点意外的变化,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一些。医生还在里面观察。你们...也别太担心了,这算是个...好消息吧。”
好消息!
这三个字,如同天籁之音,在这冰冷绝望的走廊里轰然回荡!它驱散了部分阴霾,带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希望!
宁伟瘫坐在地上,靠着钟跃民的手臂,泪流满面,却无声地笑了起来。视网膜上,那猩红的倒计时依旧在跳动:
68:55:47...
但此刻,那冰冷的数字,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窒息。他争取到了6个小时!哥哥暂时挺住了!接下来,他必须利用这宝贵的喘息时间,完成新手任务,拿到那50点命运点数!只有这样,才能兑换更有效的药剂,才能真正逆转那97.5%的死亡概率!
希望的火苗,在冰冷的地面上,微弱却顽强地燃烧起来。前路依然荆棘密布,血色弥漫,但他己经迈出了改变命运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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