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夤作为统镇西北的封疆大吏,在西北苦苦支撑了两年,终于再也撑不下去了。
这两年,对萧宝夤而言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累年出兵,和万俟丑奴互有胜负,胜利依旧遥遥无期,随行的将士们疲惫不堪、怨声载道。
劳而无功,耗费了不少钱粮,洛阳中枢的各位大员,不发援兵,克扣饷粮,穷尽掣肘之事。从洛阳亲信传回的消息,很多小人正在准备抛出明枪暗箭致他于死地。
萧宝夤感觉自己被抛弃了,艰难地挣扎,进退维谷。
有人劝他辞去兵权回洛阳认罪,也有人劝他继续留在关中立功赎罪。
此时的萧宝夤也被逼得没有办法了。
他出身皇族却命运多舛,16岁时家族被屠灭,不甘心束手待毙的他,经历了多少苦难跋涉,几次面临旦夕不保的绝境,一步步活到现在,到如今一晃24年己经过去了。
本以为来到北魏能一展鸿图,和新投降而来的侄儿萧综一起为家族报仇雪耻。谁知造化弄人,此时又临绝境。
以前他在战场也打过败仗,那时败了就是败了,回去领罪认罚,可朝廷依旧信任他,一旦有战事就会复出。
而如今世道变了了,胡太后己经昏聩,身边小人成群,自己出师多年,所浪费掉的钱物无法计算,一旦回洛阳失去兵权,就成为待宰的羔羊。
贵为元氏皇族一员的元深,在元徽、元晏的诬陷下都没有自证清白的余地,落得如同丧家之犬最后被葛荣俘获后杀掉,更何况他萧宝夤一个外姓的敌国皇族?
殷鉴不远,萧宝夤不敢重蹈覆辙。
向西不能胜明敌万俟丑奴,即便有诏令也不敢东归,更躲不过朝堂内小人的暗箭。
何去何从?
这关键时期,一个人的到来,让萧宝夤彻底下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他是中尉郦道元。
首先,郦道元是个地理学家,游记作家。他以《水经》为纲,编著记载了一千多条大小河流的环境变迁、历史遗迹、人文典故,编订了三十多万字的《水经注》。郦道元除了实地考察,在无法涉足的地方记录下大量前人著作,这些著作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后,水经注记载的内容就成了研究的依据。
《水经注》除了记载河流发源、流经地、水文特征,还把历史典故、神话传说记录在其中,文笔绚丽,极其精彩。
赏析《水经注》中记载的长江内容,把自己化身成水精灵,随着长江的流向,徜徉在历史时空的交错中。
岷山,南麓,雪水融汇,长江从山中发源而出,蜿蜒曲折向南进入川西。在这里,依稀可见当年的太守李冰,带领着蜀郡百姓挥锨治水,灌溉平原,立石人观察水位,改造岷江修建都江堰,从此西川平原“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沃野千里,谓之天府。”丞相诸葛亮设立堰官,派一千二百人之众护堰。湍急的江水将石壁冲刷出深浅不一的年轮,这是天府之国第一卷流淌的史书。
水经郫县,这里流传着二女的传说。当地有姚姓二女为叛夷掳走,家人几次施救而不成。二女性格刚烈,誓死不从叛贼,给其兄托梦第二天会投江自尽,第三天尸体会沿江漂流到郫县,请兄长在江边等候打捞,只求归葬故里。兄长醒来后惴惴不安,按照梦中所说在江边等候,果然得二女之尸于水中。族人隆重安葬,视二女如神人,代代传颂。
水至成都,在这个古韵风华的古城边,记载着秦朝张仪、西汉末王莽、割据的公孙述、平蜀的汉将吴汉留下的点点滴滴往事。己经成名千年的成都锦里,正是因当地锦工织锦后,经常把蜀锦放在江水中洗染而色泽鲜明而得此美名。千年己逝,蜀锦绚丽如斯,古城成都更如同倾国美人,不断吸引着世人的眼光,驻足回首恋恋不舍。
长江江水向南,流到武阳(眉州彭山),这里有个地方叫彭亡。地名如人运,东汉初年,负责征讨公孙述的名将岑彭被公孙述的刺客暗杀在这里。如同落凤坡下的凤雏庞士元,空悲叹。
水又经苻县(泸州合江),一路向东到江州(重庆)、涪陵、鱼复(奉节),白帝城的永安宫中,夷陵之败后刘备含愤陨灭于此,诸葛亮受遗诏,在存亡之秋担起护国之任。奉节鱼复浦残有诸葛亮“东跨故垒,皆累细石”的八阵图。
古人己去,江水依旧。
三峡
瞿塘峡绝壁在暮色中显影,十二青峰如削尖的毛笔,蘸着绯红的晚霞欲在广袤的天际书写自己的心事,垂首的岩壁里凝固着太古以来的潮声。江水在此陡然收紧腰身,浪花拍击崖石,宣誓在这里无可辩驳的权威。过往渔舟从夔门逆流而上时,总要在这里抛下几枚铜钱,安抚江底沉睡的河神,祭奠水下的沉船亡魂。
转过西陵险滩,江水温驯如待嫁的闺女。岸边黄牛岩被云雾缠绕,牛背上驮着三三两两吊脚楼,民舍间炊烟与江雾缠绵,分不清哪缕是人间烟火,哪缕是天上云气。
这一段郦道元的描述极其精彩,佳句频出朗朗上口:
“朝为行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
“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巘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
“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更是激发大诗仙李白“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的灵感。
江水转进秭归、过壁立数百丈,飞鸟不能栖的夷陵(宜昌)、过夷道(宜都)、枝江到武及至江汉平原。
到这里,大江己把锋芒尽数收敛。洲渚上蒹葭苍苍,白鹭掠水。被江水浸润千年的古镇,青石板路终年泛着水光,檐角风铃摇响的韵律,与远处渔家应和出古朴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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