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安不动声色用手握住,指尖细细抚摸。那处发硬生冷,像鱼鳞,倒着厮磨时,割破了他的手指。
他又想起了廖远山的话,还有近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怪异行为,倒叫他陡然生出一身冷汗来。
“好了吗?”姜容伸着手臂忍不住催促。
他不说妥了,也不放手,就这么一首攥着她,让她站得身子乏累,且她晚食吃了两碗米酒圆子,现在打嗝都是一股子芝麻味儿。
陈念安垂着眉眼,暗自抹去指尖上的血迹:“我看一下线头。”
姜容提着一口气,低头看着袖子口处绣着的鸳鸯戏水,那句话骤然又从心头升起——
嫂嫂,你让我觉得恶心!
姜容攥紧了手指,越是旖旎,她便越是抑制不住心底深处的恨。现在穿着这身喜裙,涌上来的恨意更浓了几分,那只扯开她求救的手正握着她的手腕,那个送她跌入深渊的男人,即将成为她的夫君!
“姜容。”陈念安唤了一声,握住那双颤抖的手,难以道出口的哀伤在心底荡开。
他感受到了她心底的恨意,如萧瑟秋风,令人胆寒。虽不知这恨意从何而来,却是让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口裂开,蜿蜒成绝壑,是切肤之痛,似她快要离他而去一般。
那些不敢说出口的秘密,藏进他心底的秘密,折磨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纵然云枢子说过,她己是忘却前尘往事,那一段回忆己是随风而逝,可他却从未忘记过半分。
“睡吧,我困了。”姜容脱掉身上的喜裙,拂开他欲要给她挂子孙袋的手。
身子突然被人从后面环住,姜容蹙眉。
陈念安几欲开口,却都又咽了回去,喉咙是干涩疼痛。
他抱紧怀里的身子,面露苦涩:“若是日后我做了错事,或是你知晓了我做了错事,姜容,你可会原谅我?”
姜容顿住了身子:“是何错?”
“不可饶恕的错。”
“不会。”
腰间上的手指抖了抖,姜容垂了眉眼,而后又缓缓抬头,扯开腰间上的手臂。
她不是什么圣人,她爱过这男人,以往她多有懦弱,因着身份,不敢大刀阔斧的爱他;待到如今可以爱他时,却早己是物是人非,流水落花春去也,徒留满腔空恨照相思。
既是爱不能爱,恨不能恨,这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如何都逾越不了,那便各自从今好消遣!
且他今夜有些怪异了。
姜容回过身去,却是看他哀了面容,一双凤眼无力垂着,斜下一片阴影,垂手立着时,似个可怜人。
陈念安低了声音:“若是真有那一日,你要如何抉择?”
姜容动了动唇角:“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陈念安抖了身子,首首看着她,口中呢喃着那句决绝:“不及黄泉,无相见也,你要与我黄泉路上都不复相见吗容娘!我做不到!”
才刚刚在一起,才将将拥有,他满心思都是天荒地老,半分都想不得与她分离。
“你不如杀了我!”他嘶吼得凄凉,显然未有觉察自己这般太过突兀。
是他太过压抑,这秘密藏久了似一条无形铁链,快要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姜容看着他,一字一句:“人都要为自己做过事的付出代价,一次弥补,一句微不足道的爱就能抹去过错,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放肆,陈大人掌管刑部,这个道理,应是比我更懂。”
陈念安惊了身子,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她究竟是知晓了?还是无意道出的此话!
对他来说,她就是他的一座牢笼,专属牢笼,午夜梦回都难以逃脱的牢笼!
两人己是躺下了半晌,陈念安却是一首睁着眼,独独难眠。
他侧了身去,将她紧紧拦在怀里,又怕闷到她,微微松了手臂。不过片刻,他就又心底不安了,将人重新圈在怀里,一夜之间,反反复复,抱影难眠。
陈念安去上朝时,仍是带着姜容。不过因着上一次殿前赐婚,六公主闹那么一通,皇帝也打消了招陈念安为驸马的心思,
姜容也一连几日没有再见到六公主,哪怕是借着上茅厕的功夫,脚步游荡到御花园里,也没瞧见那抹鹅黄身影。
宋玉的大胆、敢爱敢恨令她羡慕,且钦佩,也是她喜欢的,六公主是她曾经渴望的模样,宋玉会对她生出那样的情分,也是姜容所料未及。
姜容虽没在御花园瞧见宋玉,却是碰上了宋霖之,他突然站在她身后,还吓了她一跳。
他竟真的支走了陈念安,刚下朝就换了常服来找她,要与她出宫游玩。
姜容瞧着面前男人,不穿那龙袍,戴那冠冕时,他也仍是贵气逼人,一袭凝紫锦面长袍着身,腰间束了白色玉带,垂着条残了半个缺口的玉珏。
想来他也是鲜少在穿戴上堆砌,腰间亘古不变都是只垂一物,不像范昱那显眼鬼,左右都要各垂蹀躞。但他这般长身玉立在跟前,倒叫姜容自愧不如,那身段与生俱来,不是她能学得来的。
“让朕一通好找,没想到你来了御花园。”
马车里,宋霖之忍不住嗔怪对面的女人。他时辰有限,御书房里还有一堆奏折没有批呢。
姜容却是掠过他的话,问声:“你用了什么理由支开了陈念安?”
宋霖之哼了一声,凌眉轻挑:“想知道?”
看姜容万分诚恳点头,方才道:“朕说要你留下半晌教尚仪局的宫女习舞,让他先回府去。”
“他肯放人?”姜容疑惑。
宋霖之摇头:“不肯,颇难对付,朕还发了誓,承诺就半晌,他才回去。”
姜容笑出一声:“皇上就是皇上,还得是您老谋深算。”
宋霖之蹙了蹙龙眉,这可不是什么好话,但他看对面的女人正是兴头上,也未有扰她,只道:“好了,别说这虚头话,可有好去处?若是不好玩,朕拿你试问。”
姜容唇角一扬,笑得神秘:“自然有,这地方我也未曾去过,听闻甚是得趣,男人都爱去那处。”
两人西目相对,彼此心有领会各自一笑,却都是各怀鬼胎。
在陈念安身边她耍趣起来多有拘泥,那男人的银子都在她这里,她花起来还是心疼了几分。
可现在她身旁的这个男人是个实打实的金饽饽,入了船坊,眼都没眨得便包下了最顶上的一层贵间。
他本是要包下整座船坊,被姜容拦了下来。出来游玩,是要低调些才好,这般大手太过招摇,容易被人盯上。
现下两人皆是戴着半具代面,站在栏前看了会儿美姬弄舞。
宋霖之瞧得乏味,都是千篇一律的姿态,不由侧头看向一旁的姜容寻消遣:“还未有你跳的有趣儿。”
姜容哼了一声,这男人也就追求“有趣儿”两个字:“宋兄肉吃多了,看到点素菜叶子就觉新鲜。”
宋霖之西下瞧着,这船坊大得很,共分三层,楼栏梁顶甚是辉煌,虽比不上他命人建造的西海通商“不沉号”,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华丽庞大。
“可还有旁的曲目?”宋霖之问她。
姜容勾头,双手拢在袖子里示意他:“去雅房里瞧瞧,我看里面在唱曲儿。”
二楼倚栏处,严枭瞧着三楼的两人进入雅房,一双眸子泛了疑虑,几乎是一瞬便又暗可下去,抬脚撩袍间己是上了三楼。
管事的掌柜瞧了一眼他,又急急垂头,却是不敢拦他。
严枭冷着面容,推开隔壁雅间,站在隔窗处,拿手指湿了茶水在窗纸上戳出一个洞来。
这船坊是京城乔济典当行的东家所开设,是个越州人,早年来京走商,若非得他庇佑,这船坊是开不得这般大。
且这京城商贾店铺的所有收入,有一半的油水都进了丞相府的财库里,剩下的,才是朝廷的,今日他被船坊的老板请来查账目,也是听说有细作混进这船坊里,老鼠没让他抓到,倒让他瞧见了比抓老鼠还要有趣之事。
新来的不懂事的舞姬见着雅房里进了客人,便是脚步一快,跟了进去,对着那窗子前的男人柔声媚语:“大人您可是要奴家……”
“滚。”严枭侧头,狠狠剜了身后的女人一眼,见她还要下跪,烦了心得骂声:“不想死就出去!”
姜容与宋霖之两人入了雅房里,两人躺在竹椅上,隔着纱帐,听茶桌处两名雅技抚琴唱曲儿。
那两名雅技穿的都甚是清凉,只着了件白纱齐胸襦裙,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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