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容转着一双眼珠，左瞧右瞅，就是不敢去看那纱帐里的女子，现在又歪着头，侧着身子与身旁男人道：“你说你造的那船叫什么来着？”
宋霖之险些睡过去，闻言，坐正身子，回她：“不沉号。”
姜容“哦”了一声，甚是谨慎点点头：“为何叫这名字？”
宋霖之把玩着手里的扇子，手指摸了摸上面的山水画：“讨个吉利，船翻为不吉。”
姜容又“哦”了一声：“我怎得没瞧过此船？”
过了半晌，宋霖之才道：“船翻了。”
姜容点了点头，而后才了悟过来，惊诧看着他：“沉了呐？”
宋霖之还要说道辩驳几句，却听那曲子突然换成了《碧玉歌》，这般毫不掩饰奏这萎靡之曲儿，也让他龙颜通红。
再回头看了眼身旁的女人，却是见她泰然自若眨巴着两只眼睛等他与她唠嗑。她也是清瘦，倒显得两只葡萄眼又大又圆，如盈盈秋水，淡淡春山。
半晌不见他应话，且是眼神躲闪于她，姜容瞧了眼纱帐处，却是看见涌进来两名端着水盆的侍女，皆着一身黛妃色薄纱，进得房中，蹲在两人身前，其中一名侍女垂着头轻声细语：“奴为公子按脚。”
宋霖之并未多想，他在宫里时也有人服侍着洗浴，只是那曲儿他听着怪异，遂挥了袖道：“曲儿先罢了。”
姜容倒是浑身都不自在了，双脚泡进那洒满花瓣的水盆子时就开始扣着扶手强忍那股汹涌冲动。
可这仅仅刚刚开始，脚边侍女越按越突兀了，一双手开始往上游走，脱掉了她的外衫，竟还要解她的束带。
宋霖之最先瞧出端倪，沉着面容呵斥走两名侍女，回头嗔怪：“容姑娘，你堕落了。”
姜容也才明白过来那些侍女是要做什么，可她也觉冤枉，她不过是听范昱说这里是男人的逍遥窟，遂才带了他来，也想看看如何个逍遥。
这该死的范昱！
偏偏此时安分了一天的黑龙又跑了出来，在她耳边沙哑着声音碎碎长语，要采面前的皇帝。
采皇帝，她就是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你怕什么小寡妇，本神也是龙，你也是半个君王。”
“本神己经嗅到好闻的阳气了，他得祖龙庇佑，也想缠你，小寡妇，去采他！”
姜容又颤抖了手，心一狠，握住了宋霖之的手，攀上他脖颈，便又是一曲荡气回肠的骚扰。
现在这雅房只剩下了两人，宋霖之被她带着弄舞，却也不恼，且两人也是跳得默契了几分，同时转头，同转脚步，姜容抬脚上前，他便从容后退。
严枭透过窗纸上的窟窿，看房里两人拥着身子，又跳了那日在殿中的舞，一张脸沉了又沉。这寡妇勾了陈念安，连皇帝都收入囊中，现在竟勾着皇帝出了宫跑到他的地盘上弄欢！
现在两人转到了窗子口来，他清楚瞧见了那女人的侧脸，今日她穿了件浅云色长袍，额间戴一朱红眉勒，左右垂着两条玛瑙绳，仍是一副公子装束，却是风流了几分，好似除了头一次她误入他的雅间里时，穿了件青烟紫绣游鳞长裙，是个女子模样，旁的时候见她，都是男人装束。
他也记得甚是清楚，头一次见她时，那裙子肩膀处还被他撕下来了一大块，肚兜带子都扯掉了，却是没能杀了她。
现在看着房里的两人，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两个男人在弄舞，好不诡异。
姜容虽是脚步不停，嘴也没歇着，一张口尽说人坏话：“严丞相并非是个好官，此人腹有鳞甲，不可重用。”
窗子外的严枭冷着一张脸，这女人把皇帝勾到此处告他御状，殊不知，他正瞧得一清二楚，也听得真真切切。
他怎么这么想再教训教训这女人呢！
严枭攥紧了手指，双眼盯着窗子口。
宋霖之低头看着她：“朝政上难用好坏分界一个大臣，慢些，当心茶桌。”
姜容反驳：“可他草菅人命……”
宋霖之伸了手指点在她双唇上，微微侧头，眼神余光瞧了瞧窗子。
姜容也通窍，知晓隔墙有耳，不得乱说，可这一层都被他包了下来，哪还有旁人：“姜容只是一介村妇，不懂朝堂，只知百姓靠天吃饭，天好了，农人多收成，日子也会好，天若是不好了，农人就要饿肚子，我曾听人说临国种不出我们的浮麦，还有我们的香料，他们也做不出，就像换麦种一样，与他们交换，农人也能多一些收入。”
宋霖之慢了脚步：“你是说互农营商？我也曾想过，派往临国了一批商贩，可因着语言不通，便罢了主意。”
出了皇宫，他也不自称“朕”了，两人一路他称她“姜公子”，她唤他“宋兄”，他比她大上些年岁，三十不足，二十有八，她喊他一声宋大哥都不遑多让。
姜容抬头看着他：“何须主动送上门去，让他们来寻着我们岂不更好？”
宋霖之问声：“如何说？”
姜容绕过屏风，往外室宽大的地处舞，一只手也扣紧了他的大手：“拿我来说，我的麦种要想被收农郎瞧上，便是要在长麦势时便西处散播传言，吸引那些收农郎来地里瞧麦子，我的麦种往往要比旁人的麦种每旦多卖上二钱，但那些收农郎却都是抢着要，就是因我只给他们瞧好东西，却不主动与他们谈价，不满皇上说，我嘴拙，憋不出一句好话来，也正因如此，我才得此悟性，把好东西丢出去，只需等着鱼儿上钩就可。”
宋霖之笑出一声：“倒是瞧不出你嘴哪里拙了，这不是说的挺顺溜的，还能以身说教，我也是明白了，以往是我心急了，国库空虚，在财政上入不敷出，今日听了你一言，倒叫我恍悟，夸你就不必了，都是虚头，想要什么宝物或是瞧上什么了，只管提。”
两人跳得越发得趣，舞至兴弄处，他还会握住她的手，抽陀螺一般转上一圈打个旋儿，再揽进怀里。
姜容被他这一招反客为主给颠弄得险些招架不住，软了腿儿的伏在他胸前缓着气：“看来皇上也不缺银子。”
“这点儿油水还是有的。”
姜容也不客气道：“待皇上发财了，赐我座府邸，无需多好，比陈念安的大就成。”
她是处处都要压陈念安一头，以往瞧多了那男人的眼色，他书念得好，人也生得好，让她仰慕又多有妄想，也总爱学他三分，似他三分。
宋霖之扬眉：“不难，我允了。”
姜容跳累了，想歇下，但这男人似才将将得趣，拦着她不丢手。
严枭首起身来收了目光，这该死的女人三句话不离他，说服完了皇上通商海岸，又开始陷害他了，诱着皇上让他去地头晒毒日头！
再落入他手里，他定要让她吃苦头！剥她一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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