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看身旁男人垂了眼，似触到深处哀愁，黯自神伤，快要落了泪，来时花玲娘告诫过她，不让她冲撞了这男人，姜容思忖片刻又道：“你也是迫不得己，不算是……不算是太腌臜。”
“并非，一切原是我自愿。”
姜容怔住，看着他不解问出口：“你有模有样的，何愁寻不来好差事，做这档子卖身子之事，往后可还如何成家？”
“对了，都是谁买你身子？”她还要再补上一句，夹杂着刀子，句句戳人心扉。
花庭风抖着俊眉，从被下抽出手来：“我揍你，你可信？”
看他冷了面容，姜容闭了嘴，不再多话。
花庭风坐起身来，摸着手里玉笛：“我与玲娘相依为命，来到这栖霞镇，委身于刘召，他将我囚在这朗月楼里，不见天日。”
姜容侧过头，看他垂着眉眼，几多哀伤，便是有人涕泪，也能这般动人，还是个大男人，也是她动了恻隐之心，甚至是想，若她是皇帝，指不定得昏庸成什么样：“你与花玲娘是何关系？”
花庭风瞧过去一眼，又摸上手里笛子，只是那手指上的黏腻，让他鬼使神差放在鼻下嗅了嗅：“没有干系，半路相逢，结为姐弟，开得月楼，为讨生口。”
姜容塌了塌柳眉，他还押韵上了！她又问道：“那你又为何与刘召扯上了干系？”
花庭风将玉笛放在唇下吹出两声，又放下：“他是栖霞镇的知府，一手遮天，好色之徒，贪我美貌，据为己有。”
“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怪别扭的。”姜容忍不住埋怨，又抑制不住好奇问他，“你被那恶官占了身子？”
看他泪眼蒙眬，落下一行清泪来，姜容不知如何是好，不知不觉软了语气：“你快别哭了，如此也算是身不由己，怨不得你。”
花庭风抹了泪，看向她：“我这身子算是脏了，你也是虚伪，虽宽慰我身不由己，却嫌我脏，我倒想死了去，可怜这天下之大，却无我花庭风容身之处！”
一听他生了了却之心，姜容急了，他死了，花玲娘岂会放过她，当下也顾不得生分，抓住他手臂宽慰：：“不脏，不脏，公子虽身处污秽，却出淤泥不然，只怪那恶官横行霸道，与你何干？倒也无需寻死觅活，你还可以出家，成了佛，无牵无挂，一世坎坷都化作云烟。”
“出家？好主意。”花庭风俯下身来，“你当真不嫌？”
“不嫌。”
“想与我快活？”
姜容摇头：“不想。”
花庭风一撩长发，重又坐起身来扯住床榻上薄纱往脖子上勒：“我还是死了去！”
“别！”姜容慌乱抱住他手臂。
花庭风看着她：“爱上我了？”
“倒也不是。”姜容为难，“你死前能否让花玲娘放了我，等我离开了你再死也不迟。”
花庭风放了手里纱帐，冷着面容，继而又笑出一声：“你离开了又有何用，吃了那合欢酒，没人给你解毒，连今夜都挺不过去，瞧瞧，又淌鼻血了。”
姜容忙伸了手捂住鼻子，触手是黏腻血水，不多，但的确是淌了些，也更是心下慌乱。
花庭风冷冷哼了一声：“看来你比我要先死一步。”
姜容扔了手里帕子，气馁一声：“死便死，死了干净。”
“你会死得很惨，七窍流血，腹内生虫，它们会先吃了你肚子，再爬满你全身……”
那双手游走上来时，姜容打了个冷颤，腹里却火烧火燎，便去推他。
“别动。”花庭风放下纱帐，“给你解毒。”
但任他使出浑身解数，嘴都吃了红肿，这女人愣是不松手，一只手紧紧拽着身前衣襟，他只得又道：“你放心，我当心着些，不会让你有孕。”
白帘帐垂着，翻腾出海浪，一势高过一势，虽初得浪涛短暂，退去之后，不过片刻，便又席卷而来。
花玲娘去请人时，见那房门闭着，犹觉不解。往日送去调教的姑娘，不过半刻便出来了。
说是调教，不过是让那些姑娘瞧瞧那天仙一样的男人，识得天外有天，以防哪些蒙了心的女人被主顾三言两语、一夜露水情缘给拐了去，叫她人财空空。
可这都一夜了，人还没出来，房里也传出细不可闻男人长吟，花玲娘心一哆嗦，她这是人没调教，还搭了自家兄弟进去，被那女人给倒反天罡调教了！
姜容瞧着跟前男人，心有愧疚，现下天己放亮，她的毒也解了，可这男人却要命不久矣，看他去束腰那腰带，不由上前帮衬：“你放心去吧。”
花庭风伸着手臂，任她伺候：“待我出了家，以后就只能唤你女施主，容，我多有不舍，再来一次？”
姜容诧异，顿了手里动作：“你不死了？”
花庭风垂眼看她：“我为何要死？你想我死？”
姜容推开他：“昨夜你说那毒你帮我解了，是要引到你体内，你会毒发身亡！”
花庭风撩了撩身前长发：“你中哪门子毒了，那淫酒撒两泡尿就没了。”
姜容顿觉两眼一抹黑，拽住他袖子气声：“为何骗我？！”
“这不难理解，我想尝你身子。”
“如何？”
“很妙，再来一次？”花庭风说着，便是将人压下，唇角贴着脸颊，浅尝未止，意犹未尽。
姜容浑身抖擞：“这么说，昨夜你说的那些刘知府的事，也都是假的？！你不是迫不得己，你是甘愿为之！”
“并非。”花庭风坐起身来，“此事说来话长，我家道中落是真，委身于此，也实属无奈。”
姜容恨悠悠瞧着他：“哪个是假？”
花庭风扯了她一缕长发，在手中把玩：“卖身是假，也无人囚我，那般说辞，是想看看这世间可有人真心待我，昨夜你若是嫌我，我绝不会碰你，可你不嫌我，我将清白身托付于你，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姜容打落他的手：“了却一桩心事？你又要做何？”
花庭风曲了腿，倚上被褥：“去出家，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法子能让我清静，话至如此，我也不满你了。我本出身武将名门，花晁便是我爹，他死得早，你可能不知。”
“我知晓，镇国大将军花晁，名震一时。”
花庭风笑了笑，略显自嘲：“的确，只是一时罢了，立下功劳加官进爵后，人便不复往日，性子也残忍了，攻城掠地时往往烧杀抢夺，屠城血证，最后落得个通敌叛国污名。我在被流放路上逃了出来，那时不过六岁，路上遇上了玲娘，便结伴一路乞讨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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