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酒店调解中心的红木圆桌泛着冷光，林建国推了推金丝眼镜的动作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他面前摊开的牛皮纸文件袋上印着"林氏遗产纠纷案"的烫金字样，在顶灯照射下像道待拆的封条。
"根据最新司法鉴定报告及银行流水记录，"律师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布料，"林小婉女士确系林氏集团合法继承人。
但鉴于顾林两家二十年前签订的《代养协议》存在争议，需顾氏家族代表现场投票表决。"
"放肆！"
顾老爷子的红木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枯瘦的手重重拍在桌上，青瓷茶杯跳起来又摔下，茶水溅在林建国雪白的衬衫上，晕开团深褐的污渍。
老人脖颈青筋暴起如蚯蚓，老花镜滑到鼻尖也顾不得扶："一个冒名顶替的野丫头也配坐在这里？
当年要不是顾家救她——"
"爷爷。"顾承渊突然开口。
他坐在长桌末端，西装袖口规矩地挽到腕骨，声音却比冰库里的钢材还冷，"您该先看看这个。"
林小婉指尖在遥控器上轻轻一按。
调解中心的投影仪"咔嗒"一声，大屏幕亮起时，顾老太太正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抖，琥珀色的茶汁顺着旗袍滚边往下淌。
画面里是间白墙蓝门的审讯室，林小婉的舅舅被反铐在铁椅上，囚服领口皱巴巴堆着，左脸还肿着块——显然刚和同监舍的人打过架。
"当年车祸真相是..."舅舅的喉结动了动，眼睛不敢看镜头，"林氏大小姐根本没死！
是我收了顾家人的钱，伪造了尸检报告..."
"放屁！"顾老爷子抄起桌上的镇纸就要砸屏幕，镇纸刚举到半空又僵在那儿。
画面里狱警冲进来拽人，舅舅被拖行时脚蹭着地面，声音却突然拔高："那丫头脖子后面有颗红痣！
和林夫人当年的胎记位置——"
"咔"的一声，林小婉按下暂停键。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顾老太太的珍珠项链掉在地上的脆响。
顾承渊脸色煞白，指节抵着太阳穴，像是突然被人抽走了脊椎骨。
他想起昨夜替林小婉整理袖扣时，瞥见她后颈那点淡红的印记，当时只当是过敏疹子。
"林小姐掌握着足以让顾氏集团退市的证据。"
会议室门被撞开的动静惊得众人一哆嗦。
张伟松喘着气冲进来，西装下摆沾着雨渍，手里的牛皮袋"啪"地砸在顾老爷子面前。
跨国洗钱案的资料散了半桌，最上面那张是顾氏海外账户的资金流向图，箭头密密麻麻指向加勒比海某离岸公司——那是顾承渊叔叔上周刚收购的游艇俱乐部的注册地。
顾老爷子颤抖着摸出老花镜，镜片上蒙着层雾气。
他翻资料的手指在发颤，翻到第三页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茶水渍在"涉案金额27亿"的数字上晕开，像朵狰狞的血花。
"三分钟。"林小婉忽然开口。
她支着下巴看墙上的挂钟，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要么现在承认我是林氏继承人，顾氏保留双集团架构；要么..."她歪头指了指张伟松脚边的公文包，"明天早报头版会是《顾氏帝国崩塌：从慈善教父到洗钱巨鳄》。"
顾承渊突然扯开领带扣。
他原本系得整整齐齐的温莎结歪在锁骨处，露出点紧实的肌理。
林小婉望着他泛红的耳尖，想起上次见他这副模样还是在医院——她发着39度高烧非要出院查资料，他堵在病房门口红着耳朵说"林小姐再闹我就绑你去输液"。
"从今天起，"顾承渊的喉结滚动着，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铁板，"你不再是替身演员，而是顾氏的..."
"叮——"
墙上的挂钟敲响十点整。
林小婉忽然笑了，伸手替他把歪掉的领带结重新系好："顾总话还没说完？"
顾承渊望着她眼尾的笑纹，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拉进怀里。
雪松味的香水混着她身上淡淡的薄荷糖味，他低头时鼻尖蹭过她后颈那点红痣："顾氏的女主人。"
第二天的财经头条被红色加粗字体刷屏：《顾氏集团宣布双CEO制：顾承渊与林小婉共同接管》。
林小婉坐在新办公室的转椅上转了半圈，落地窗外暴雨倾盆，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有人在敲摩斯密码。
"林总，快递。"助理敲了敲门，捧着个雕花木盒进来，"寄件人没留姓名，只写了'旧物归还'。"
木盒打开的瞬间，林小婉呼吸一滞。
那只翡翠镯子躺在丝绒衬布里，水头足得能照见人影——和她母亲被捕时新闻照片里戴的那只一模一样。
她指尖轻轻抚过镯身的浅绿纹路，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保姆哄她睡觉时常说的话："这镯子是林家的命，等小姐长大就还给你。"
暴雨拍打着窗户，林小婉起身将镯子放进保险柜。
锁孔转动时，金属冷意里突然混进丝熟悉的雪松味。
她回头，正看见顾承渊倚在门框上，袖扣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和保险柜密码锁上那枚新鲜的指纹，形状分毫不差。
"顾总这是？"她挑眉。
"怕某人又把密码忘成摩斯密码。"顾承渊走过来，指尖掠过她后颈的红痣，"毕竟某人上周刚把基金会账号输成我的生日。"
林小婉刚要反驳，保险柜里的镯子突然晃了晃。
雨幕中传来隐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她望着顾承渊眼里跳动的光，忽然想起昨夜舅舅电话里那句没说完的话——"当年车祸现场，有人...".
窗外惊雷炸响，将那句未出口的秘密，埋进了暴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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