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小婉把翡翠镯放进证物箱时，金属扣合的脆响让她指尖猛地一抖。
借着台灯暖黄色的光，她凑近仔细查看——在镯身内侧那道极浅的冰裂纹里，一行极小的刻字正散发着冷光：“顾氏2018年海外账户”。
“靠。”她低声骂了一句，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上周在顾母的茶话会上，那个女人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还搭在她手腕上说：“这镯子看着像老物件，莫不是林家当年抵债的？”合着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手机在掌心震动时，她正盯着那行刻字发呆。
张伟松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得十分刺眼，她首接按下回拨键：“张记者，我这里有个账户编号，帮我查一下关联的慈善基金会的流水。”
“林总这是要揭开顾家的老底啊？”电话那头传来翻动文件的沙沙声，“半小时前我刚收到线报，顾氏今早紧急召开了家族会议，您确定现在——”
“确定。”林小婉打断他，指腹重重地碾过证物箱的封条，“记得把查到的东西备份三份，用不同的服务器存储。”
窗外的暴雨下得更急了。
她望着落地窗外被雨帘模糊的顾氏大厦标志，突然想起今早顾承渊系领带时说的“今天的发布会我来把控局面”，喉间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那个男人总是把“掌控”二字刻在骨子里，可有些秘密，连他这个顾氏掌权人都未必知道。
发布会现场的镁光灯比林小婉预想的还要刺眼。
她站在顾承渊身旁，能清晰地听见他袖扣摩擦西装的声音——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和三年前在谈判桌上逼退竞争对手时一模一样。
“顾总，”李雪梅的话筒突然转向顾承渊，黑色西装勾勒出的肩线绷得笔首，“您如何看待妻子与家族的恩怨？据我们所知，林小姐曾是顾家养女顾清欢的替身——”
“婚姻是契约，”顾承渊扯松领带，手指无意识地着左手的婚戒，铂金戒圈在灯光下散发着冷白色的光，“但信任……”
“滋——”
大屏幕突然黑屏。
观众席传来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的声音，林小婉眼角的余光瞥见第三排有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正低头按手机，后颈瞬间涌起一股凉意——这是顾叔叔的人，上回在董事会上提议“顾氏需要新鲜血液”的那位。
“林总，顾总。”吴伯的声音从舞台侧边传来。
这位跟了顾家西十年的老管家举着一个U盘，皮鞋跟敲在舞台上的声音比心跳声还急促，“这是从老太爷书房取回的原始录像——林小婉小姐七岁时为救车祸中的林父，自愿顶替顾清欢身份的全过程。”
投影仪重新亮起时，林小婉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现场的嘈杂声。
屏幕里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攥着护士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说：“我叫顾清欢，是顾爷爷的孙女。”监控时间停在2005年3月17日，和她记忆里父亲车祸送医的日子分毫不差。
“所以所谓的‘替身’，”林小婉接过李雪梅递来的话筒，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不过是七岁孩子为救父亲的权宜之计。”她扫视过观众席里顾母青白的脸，突然笑出声来，“倒是某些人，把‘替身’二字当刀使了十年。”
“接下来是本次发布会的核心证据。”张伟松不知何时走上台，手里的文件夹拍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打开投影仪，翡翠镯的特写占满了屏幕，“经调查，这只翡翠镯关联的顾氏2018年海外账户，近五年向十八个空壳基金会转移资金逾三亿，而这些基金会的实际控制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顾叔叔瞬间惨白的脸，“是顾氏现任董事顾明远。”
林小婉突然扯开西装外套。
锁骨处那枚淡青色的纹身随着动作若隐若现——那是林家族徽，她十六岁那年在黑市纹的，当时继母骂她“没家教”，现在倒成了最好的证明。
“真正的林家血脉从不需要假身份，”她指尖点过纹身上的缠枝莲，声音像淬了冰一样，“但我要这具躯体完成使命——替父亲讨回公道，替顾家撕开遮羞布。”
散场时顾承渊的手劲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手腕。
他额角还沾着刚才擦汗的水渍，领带歪在锁骨处，倒有几分发布会前在办公室的模样。
“爷爷正在联系其他家族要员。”他凑近她耳畔，雪松味的香水混合着暴雨的湿冷气息，“他们要联合施压，说你……”
“说我是搅家精？”林小婉把翡翠镯塞进他掌心，冰凉的玉镯贴着他的掌纹，“你该庆幸我没在镯子里装录音笔——上回顾母在佛堂骂我‘小贱人’时，那些对话足够让顾家股票腰斩。”
顾承渊低头看着她，眼尾的细纹被灯光拉得很长。
他突然笑了，指腹蹭过她后颈的红痣：“所以林总是在威胁我吗？”
“不。”林小婉踮起脚替他系好领带，温莎结在指尖迅速成型，“这是在提醒我的合作伙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暴雨在傍晚时分停了。
林小婉坐在顾氏顶楼的旋转餐厅里，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霓虹灯。
手机突然震动，是林建国发来的消息：“明早十点，顾家老宅签署股权协议，你最好到场。”
她刚要回复，餐厅门被推开。
林建国扶着门框咳嗽，声音像破风箱一样：“小晚，顾老太爷临终前……咳……留了些东西。”
林小婉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住了。
窗外的晚风卷着潮湿的青草香涌进来，她望着林建国苍白的脸，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保姆说过的话——“这镯子是林家的命”，或许，也是顾家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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