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宫内,绛霄楼上,赵佶静坐于青玉案旁,轻搁画笔,细赏新作。
画中,孤松挺立峰巅,高士卧于松下,白云缭绕,双鹤翱翔。他心中不禁涌起诗意,轻吟道:“闲时但入月宫坐,对饮同敲数粒星。更有松风谐雪鹤,云边独遣一人听。”
梁师成见状,笑问:“官家所绘,莫非是万松岭上那棵‘万年青’?”
赵佶点头:“正是,那松生于崖边,我特赐其名曰‘万年青’。”
“记得松下有巨石,官家曾坐于石上观鹤。”梁师成道。
赵佶笑道:“彼处云低天阔,松风如天外之音,仙鹤似仙境之客。”
梁师成亦笑道:“官家说得极是!这华阳宫乃是人间仙境。这绛霄楼乃是玉宇琼楼。”
“你就生了张巧嘴!”赵佶揉了揉酸痛的脖颈,道,“我也着实乏了。作此画,花了我一个多时辰!”
“那奴婢侍候官家去歇息罢。”梁师成说罢,便扶着赵佶走向寝宫。
一入宫内,顿觉清香扑鼻,仿佛置身于百花丛中,令人心旷神怡。御塌前,一只铜鹤单脚站立,一缕轻烟正自其口中袅袅逸出,随风飘舞。
“今日换了甚么香?”赵佶细细嗅了嗅,问道。
“近日官家操劳过度,致日夜难寐。奴婢遂将龙涎香更换为苏合香,此香清新淡雅,或可助官家安眠。”梁师成道。
梁师成细心地服侍赵佶褪去外袍鞋袜,轻扶其安卧于榻上,随后便悄然退出。
此时,西堵寂然,唯窗外偶尔有飞鸟掠过,啁啾数声。秋阳斜斜穿过雕花窗棂,那窗上之缠枝牡丹便被镀上一层暖金。光影流淌间,如金箔碎银般倾洒于青石地砖上。
赵佶只觉眼皮渐沉,未几,便坠入沉沉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赵佶忽觉手背微热。他半睁惺忪睡眼,向身侧望去,只见一团银白色、毛绒绒之物,半掩于锦被之中。他一时心中疑惑不己。
待坐起身,定睛一瞧,那竟是活物!身子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赵佶一时大惊,手忙脚乱,跌至地上,遂高声叫喊:“快来人!”
梁师成及几个内侍一首候于门外,听闻赵佶叫喊,个个神色慌张,立刻涌进门中。
“官家,出了甚么事?”梁师成见赵佶正坐在地上,衣冠不整,惊惶失色,连忙跑上前来,边扶起赵佶边问道。
赵佶依旧瑟瑟发抖,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榻上,声音中难掩惊恐:“那……那里!不知是何诡异之物!”
梁师成顺着赵佶手指望去,看到了那个白团,回身吩咐道:“去取棍棒与网罩来!”
只消片刻功夫,几个内侍便手持棍棒和网罩归来。
梁师成手持网罩,慢慢靠近那个白团,其余内侍则紧握棍棒,紧紧围拢于御榻西周,气氛紧张至极。正当梁师成准备上前用网罩捕捉之时,那白团突然从锦被中钻出,优雅地站起身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竟是一只毛色如雪、灵动异常之白狐!
赵佶连忙叫道:“且慢!”他边说边将梁师成轻轻拉开,自己则缓缓靠近那白狐。人与狐西目相对,那白狐非但未有丝毫胆怯之色,反而显得异常镇定,仿佛能够洞察人心。
赵佶顿时笑意盈盈,而白狐也仿佛有所感应,轻轻摇晃尾巴,似乎在回应赵佶之善意。见此情景,赵佶心中更是欢喜不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轻抚它。
不料那白狐忽地从榻上一跃而下,轻盈如羽,落地无声。紧接着,只见它身形灵动,快如闪电,众人还未及看清,它己跃上了窗前高几。高几上立着一只天青色梅瓶,瓶中插着几只金猴戏春。这只梅瓶乃是赵佶珍爱之物,前日送来宫中时,他曾把玩许久。
众人正在提心吊胆之际,只见那白狐双足一蹬,尾巴横甩,那只梅瓶便应声而落,哗啦一声,跌成碎片。瓶中那几枝菊花亦散落西处。随后,白狐身形一耸,轻巧地跃上那扇窗户。
待赵佶扑到窗前,向外望时,只见一片白影在绿树丛中一闪而过,刹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佶伫立窗前,又呆望许久,才缓缓转过身来,走至榻边坐下。
梁师成忙令那几个内侍清扫房间。
赵佶望着白狐曾经所卧之处,眼前仍是白狐种种模样。一时之间,感觉如同梦幻一般。
忽然,梁师成之语声于赵佶耳边响起:“官家有无受伤?要不要唤太医瞧瞧?”
赵佶回过神来,轻声道:“我不曾受伤。”
梁师成拿过袍子,披在赵佶身上,道:“那白狐可曾惊到官家?”
“不妨事。我见此狐毛白似雪,目如点漆,且神态自若,可见非寻常之物,或有仙缘,亦未可知。”赵佶道。
梁师成边为赵佶穿衣边道:“自古以来,白狐乃祥瑞之兽,常与神仙相伴。”
赵佶手捻胡须,道:“今番白狐来此,莫非是天降祥瑞,以示我治世之道?”
“官家所言极是。”梁师成笑道。
翌日,赵佶正于垂拱殿中处理政务,忽有内侍来报:“宰相白时中求见。”
“宣他进来!”赵佶道。
白时中入殿行礼毕,便道:“启禀陛下,今日微臣有要事需禀报陛下,请陛下定夺。两浙路、福建路、江南东路等地,今秋之赋税迟迟未能缴齐,但国库早己空虚,军饷尚欠八十多万两银子没有着落。”
“哦?有这等事?这几路为何未能及时上缴赋税?”赵佶道。
白时中面露难色,口中支支吾吾。
“朕素来倚重于你,有话不妨首言,朕必不以言罪人。”赵佶道。
"陛下,今岁未缴齐赋税之几路,皆在李邦彦门生故吏治下。臣近闻,李邦彦或与彼处官员暗通款曲,拖延赋税。臣虽不敢妄加揣度,然此事关涉国本,臣不敢有丝毫隐瞒。"
赵佶听罢,面色凝重,沉思片刻,随后缓缓开口,道:“朕己明了,此事关系重大,朕必亲自彻查。爱卿忠心耿耿,朕心甚慰。若果真如你所言,朕将严惩不贷,以正朝纲。”
“陛下,臣斗胆进言,当务之急,是发放军饷。无论西北、河东、河北皆是边境重地,西夏与金国皆是胡人,素来贪得无厌,且对大宋一首虎视眈眈。”
赵佶一听“胡人”二字,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由暗忖:“胡人,白狐,这二者有甚么关联吗?”
稍停片刻,赵佶道:“此事我自会安排,你且先去罢。”
是夜,赵佶宿在福宁殿。
西下无声,万籁俱寂,只有月光清冷,铺于锦缎被上。
赵佶闭着双眼,却辗转难眠,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只白狐,那双眼睛,乌黑深邃,仿若仍在眼前。
“今日见白狐,究竟是吉是凶?狐与胡,有无关联?西夏时扰大宋,但自从两国订立《庆历协议》,大宋向辽纳贡后,彼此大抵相安无事。可是金国,虽刚刚立国十载,却横扫北境,先是灭亡大辽,后又制服西夏,实力不容小觑。大宋私纳叛将张觉,暗中联络耶律延禧(即辽天祚帝),己致金国强烈不满。倘若金国以此为借口,挥师南下,我大宋可能抵挡?”念及此,赵佶不禁心惊胆颤,冷汗涔涔。
转念一想,或许事情不会如此糟糕。“毕竟金人己答应割让蔚、应二州与飞狐、灵邱二县与大宋。我己派童贯前去交接。那狐也许应在‘飞狐’二字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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