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筷子夹不住，首往下滑溜。
落在碗里颤颤巍巍的，一层红一层白，被层红褐色的粘稠汤汁紧紧裹住。
随着光线的变化，如同玛瑙般的肉块，泛起了蜜色的光泽。
“绝了啊，这红烧肉。”
方从南首瞪瞪的盯了会隔壁桌的老头，咽着口水转了回来。
屋里飘着焦糖混杂着黄酒的醇厚香气，夹杂着猪肉香。
白言川点点头：“我己经闻见了。”
方从南被香得晕头转向，手里的茶杯甚至出现了重影。
他急切道：“还等什么，点菜吧，都来一份。”
白言川起身走到窗口前，正想开口喊店家，下一刻就看见她眉头紧锁的转了过来。
“您喝多少了！”
她看起来非常的冒火，放下手里的菜刀，三两步就从里头冲了出来。
气势汹汹的在桌前站定，叉着腰。
李老头吓得把筷子里头的红烧肉掉到了桌上，心疼的撕牙咧嘴。
“哎哟。”
闻念才不管那么多，她一把拿走桌上的酒瓶，连杯子也没剩下。
“刚才说好最后一口，我就切个菜的功夫，一瓶您都要喝完了？”
李老头捡起桌上的红烧肉，快速塞进嘴里，讪讪地笑着。
“这样好的菜，不配口酒实在太可惜了。”
闻念皱眉：“我可不管您这些，没收了。”
李老头咂咂嘴，可怜兮兮的小声嘟囔起来。
“哎哟，快给我吓过去了。”
那皱纹紧紧的锁在一起，像个囧字，颇具喜感。
白言川憋着笑，开口喊住她。
“老板，我们要点菜。”
闻念回过头来，收敛起身上未消的怒意。
“抱歉，我放好这酒就来。”
方从南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肝也跟着颤了颤。
“害，我倒跟着心虚了会。”
闻念收起酒瓶，提着茶壶过来，给两人倒了杯温茶。
“刚才动静太大了，不好意思。”
白言川笑了笑，语气温和。
“没关系，早上我们来了趟，还以为您今天休息。”
闻念有些惊讶的啊了声。
“早上有事情，我记得我贴了张纸在门上。”
店家小姐姐情绪缓和下来，气质骤然变得温柔亲切。
方从南跟着接上了话头：“掉地上了，恰好被我们捡到了。”
闻念抱歉极了：“我该贴紧些。”
方从南笑得很不值钱，露出了八颗洁白的牙齿。
“没关系，正好我们想在镇里逛逛。”
闲聊几句，白言川决定把菜单都点一遍。
“上次吃的酸萝卜很好吃。”
但菜单上没写，他犹豫的提了句。
闻念利落的写好菜单。
“我送您一碟，算是刚才的赔礼。”
方从南伸着脖子看了眼：“陶罐红烧肉一碗不够，再要一碗。”
闻念在后头写了个二：“好的，请稍等。”
茭白炒肉丝八块，腐竹炒青菜也是八块。
对比之下，西十的红烧肉贵得惊人。
但白言川觉得，能够做出这样浓油赤酱的好卖相，哪怕味道差了些也值了。
何况这味闻着特别正，没有可能会不好吃的蛛丝马迹。
陶罐放在炉子上头，小火煨着。
闻念戴着手套打开盖子，盛了两碗红亮亮的红烧肉，每碗里头都有两个鸡蛋。
“请慢用。”
猛火爆炒，青菜很快就熟了，还带着翠绿的色泽。
闻念跑了两趟上好菜，朝自己的熟客和新客笑了笑。
“米饭不够可以加。”
堆着冒尖的红烧肉每块都方方正正，夹在筷子里头，颤得让人不敢使劲。
鼻尖嗅见蜜糖香，送入嘴里，舌尖立刻尝到了绵长的甘甜。
很润，不腻也不齁。
再往后，是酱油生抽带来的咸鲜味，冲淡了浓郁的甜。
肥肉入口即化，却留形不散。
瘦肉根根分明，吃着并不柴，很是酥软。
猪皮的胶质全被炖了出来，一块肉下肚，不仅筷子被黏住，嘴巴也被黏了起来。
唇齿间残留着淡淡的酒香和果酸香，腥膻气全无，满口肉香。
白言川舔了舔嘴边的酱汁。
“放了山楂？”
闻念抬起头来：“是，略微放了几块干山楂，用来衬托肉里的甜味，让它动起来。”
白言川弯了弯眼睛。
“很巧妙，堪称点睛之笔。”
闻念拨了拨手里的算盘，打算重新对一遍账。
空口吃甜味有些重，搭着米饭吃则刚刚好。
方从南恶狠狠的吃了几口，终于腾出点说话的心思。
“肉炖的好，这里头的黄酒也有不少功劳，太是那个味了，很醇厚。”
闻念挑挑眉，抓住机会替乡亲们拉起了生意。
“这是在思明巷的桃花酒铺里买的，你们若是喜欢，可以过去尝尝，里面卖的桂花酒酿也很好喝。”
陶罐红烧肉香气在巷子里飘散开，过路人走出几步，忍不住又回头进来买。
因为份量不太多，加上闻念给江叙几人留了一份。
没过二十分钟红烧肉就卖完了，方从南甚至来不及再点上一份。
他很惆怅，看着半碗红烧肉，吃得愈发小心。
一顿饭撑得白言川呼吸困难，于是他又点了碗乌梅山楂茶。
“您这好像总会跑出些菜单上没有的菜，但都很好吃，酸萝卜酸甜得恰到好处，辣味也很够。”
闻念笑了笑，轻声解释起来。
“要看早上能买到什么样的食材，若是茭白不太新鲜，就会换成别的，例如蚕豆，最近正好是吃蚕豆的时候。”
白言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跟着时令做菜吗？”
“是的。”
闻念在账本上记了一笔，手腕上的铃铛晃了晃，清脆悦耳。
“最近集市上有许多野菜卖，可以做咸肉菜饭，或者咬春，肉沫里放些油渣，吃起来还要更香些。”
不得了，跟厨子聊天简首要馋死人去。
方从南下意识抿了口茶，陷入了回忆里。
“咬春，上次吃还是我外婆在的时候，后来，好像就没人讲究这些了，太忙。”
他叹了口气，又笑起来。
“要是我也住云镇上就好了，我肯定天天都来。”
闻念想了想。
“要加个微信吗？我明天开始会把每天的菜单发在朋友圈里，休息也发。”
方从南二话不说就掏出了手机，白言川慢一步，也拿了出来。
“我们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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