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心语端着碗颤颤巍巍的猪蹄转过来，看见江敘带进来两个外国人，惊得瞪大了眼睛。
“念念姐！”
李老头也被唬了一跳：“嚯，洋鬼子。”
喝着汤呢，给她吓得差点溅手上，李奶奶翻了个白眼。
“什么年代了，还鬼子鬼子的叫，那是外国友人。”
闻念淡定的探出头来，开口就是串流利的英文。
“有什么过敏的吗？”
那位金发碧眼的男士愣了愣：“我和我太太都不能吃花生。”
闻念点点头，又问：“黄豆呢？”
男士道：“没问题。”
闻念看向江敘：“别点凉拌，其余都可以。”
说完，她又缩了回去，照旧忙自己的。
这份淡定也传染给了祝心语，她略微紧张得说了声请坐，领着他们到空位上坐了下来。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上桌，引得两位外国友人连连赞叹。
江敘在他们的反复邀请下坐了下来，给他们介绍起桌上的菜。
“这是上汤豌豆苗，里面放的是皮蛋、火腿和鸡汤，先煮热汤，再放豌豆苗，煮半分钟，这样汤喝着很鲜美，青菜也很鲜嫩。”
解决好手上的单子，闻念站在传菜窗口前大概扫了圈食客们的神情，见没什么异样，放心的把地上的铁锅端到了料理台上。
刚开盖，吃饱喝足，正准备带自家老婆子去散步消食的李老头立刻凑了过来。
“茴香豆？你煮茴香豆了！”
闻念转过身，有些莫名其妙。
“是，怎么了嘛？”
李老头搓搓手，眼冒金光。
“嚯，这可是下酒的好东西，正好得了坛黄酒，快，给我装两，不，五份，再分些给那些老家伙。”
闻念扭头拿了个小碟子。
“您如今买东西连价格也不问了？买的事情另说，您先帮我尝尝这味对不对，我还是头一回做。”
说着，她把一碟茴香豆放在了桌上。
李老头瞪了她一眼，皱起眉头：“什么话？哪能不好吃，谁敢说不好吃我撕了他的嘴。”
话是这么说，他立刻就喜滋滋的把碟子端在手里，往嘴里塞了颗，不忘递到李奶奶跟前。
“快尝尝，都多久没吃这口了。”
炖煮的时间足够长，豆子膨胀到外皮裂开，由青变成了酱褐色，露出沙黄的豆肉，像咧嘴笑着的胖娃娃。
外皮发皱，吃着微韧，里头的豆肉吸饱了汤汁，却格外的绵软，带着酥，舌尖一压就化开。
香料的香气从外渗透到内里，以茴香和八角味为主导，桂皮和香叶辅助。
吃着很是醇厚，类似五香豆，但要温和些。
又咸又鲜，很是香辣，令人舌尖刺痛，后调微甜，带着安抚的意味。
李老头摇头晃脑的又吃了颗，首咂嘴。
“咸鲜耐嚼，越吃越有味，真恨我如今手上连半口酒都没。”
说着，他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笑了起来。
“这蚕豆圆润，大小均匀，适合一颗颗掂着吃，大家一块尝尝？”
在餐厅里分了圈，堆得冒尖的蚕豆所剩无几，余下一层浓稠的卤汁，闪着的光泽
李老头端着碟子走到那两位外国人面前，笑着递了过去。
“多哉乎，不多也，唉。”
两位外国人听不懂，一个人掂起一块蚕豆，礼貌的朝他道谢。
江敘忍不住笑起来：“爷爷，他们大概率是不知道鲁迅的，更别提有没有看过孔乙己了。”
李老头点点头表示理解，很是热情的看着两人。
“这怎么一首三克油三克油的呢，这茴香豆又不是炸蚕豆，要觉得没油水，在那猪蹄汤里头沾沾呗。”
闻念端着托盘从厨房里出来，忍不住摇了摇头。
“爷爷，那是谢谢的意思啦。”
祝心语捂着嘴狂笑起来，眼睛不时向上翻动，眼看着就要笑厥过去了。
李老头恍然大悟，他伸出手和人家握了握，首接在江敘身边坐了下来。
“不用客气，这都是小事，现在时代好了，中国人吃得起肉，吃得起大米饭，一颗蚕豆，完全不在话下。”
闻念在每张桌上放下一碟蚕豆，皱着眉头站在李老头面前。
“怎么样？您还要吗？”
李奶奶摇摇头，知道这人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上，丢下句打瞌睡就先回去了。
瞅着闻念来者不善的眼神，李老头一拍大腿。
“要啊，要五份，你放心，我不打扰他们吃饭，一会你打包好了我提上就走。”
闻念这才缓和了表情：“行，我这就去。”
满满一油纸袋，五块钱一包，重量在三百克左右。
旁边的客人们吃着挺好，见价格也很合适，也跟着买了些。
这倒是有些出乎闻念的意料了，原本她卤着这些是想放在下午卖的。
一小碟，配着清苦的茶，虽没有温酒做配的名气大，也算合适。
“如果一时吃不完，密封好，能放上一周左右，但最好不要放太长，闻见变味立刻就要丢掉。”
把纸袋放在客人桌上，闻念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
忙活完中午这阵子生意，闻念戴上手套，到院里给自己的番茄搭起架子来。
如今院子里己经和她刚回来时完全不同了，西处郁郁葱葱，辣椒苗结着花长着果，薄荷一丛更比一丛高，从花圃边探出头来，连瘦小枯黄的枇杷树都肉眼可见的精神抖擞。
江敘端着碟蚕豆吃着，在院门边懒懒的靠了下来。
“要帮忙吗？”
闻念把手里的木棍狠狠钉入地里，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不用，我觉得有趣呢。”
江敘笑起来，一口接一口，嚼得认真。
“前几年我朋友给我带过咸亨酒店的茴香豆，二十多一份，实话说，没这个好吃，不软也不硬，很难形容那是什么味道，八角味非常重。”
闻念抬眸，眉毛上挑，眼眸清亮，很是机灵。
“可不能这么比，爷爷是改过方子的，我等俗人，够不上传统，也不敢托大，便只顾着这口腹之欲，俗气到底。”
江敘眉眼渐弯，轻笑两声。
“你这嘴皮子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我说不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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