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那平和却带着审视的目光，像探针一样在周向阳和孟子艺身上来回扫视，最后更多地停留在孟子艺那抹了煤灰也难掩清丽的脸庞上。这种目光让周向阳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
“李主任，”周向阳强迫自己镇定，脑子飞速运转，昨天在西合院制造的“仙家门徒”印象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种混杂着恭敬和“身负重任”的无奈表情，微微躬身，“我们……我们并非盲流，也无意冒充。实在是……身不由己，有苦难言。”
他故意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神秘感：“实不相瞒，我二人……乃是奉师门之命下山历练，体察世情，感悟红尘。祖师爷……呃，老人家慈悲，命我等在城南……呃，南锣鼓巷一带暂居。昨日机缘巧合，得蒙45号院的何雨柱大哥和一众街坊收留，才有了个遮风避雨之所。介绍信……师门规矩森严，早己断绝尘缘，实在没有那等凡俗之物。至于投亲之说……实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只为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好完成祖师爷交代的功课，还望主任明鉴！” 他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把“师门”、“祖师爷”搬出来，再点出傻柱的名字和“收留”的事实，试图增加可信度。
“师门？祖师爷？”李卫东的眉毛高高挑起，脸上露出极其古怪的神色，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旁边的王爱华更是嗤笑一声，满脸的鄙夷：“胡扯！装神弄鬼！李主任，您听听！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他们就是……”
李卫东却抬手止住了王爱华的话头。他非但没有立刻斥责，反而眯起了眼睛，目光更加深邃地在周向阳脸上停留了几秒，又缓缓移向一首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的孟子艺。他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眼前这个年轻男人，虽然穿着不合身的粗布外衣，但眉宇间并无市井小民的狡黠或盲流的慌乱，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镇定（强装的）。而那个一首不敢抬头的姑娘，虽然灰头土脸，可那身段轮廓、偶尔露出的白皙颈项和那双过于漂亮的大眼睛（即便低垂着）……都绝非普通乡下女子能有的。
“师门？”李卫东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什么师门？练武的？还是……修道的？” 他看似随意地问道。
周向阳心里一紧，知道这是关键试探，含糊其辞道：“隐世小派，不值一提。祖师爷只传下些强身健体、修身养性的粗浅法门，以及……济世助人的微末心思。” 他故意把“济世助人”说得重一点，暗示自己不是坏人。
“济世助人？”李卫东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目光再次落到孟子艺身上，“这位姑娘……也是同门？看着年纪不大，倒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她……她是我师妹！”周向阳赶紧接话，把孟子艺往自己身后挡了挡，“性子胆小，没见过世面，主任您别见怪。” 他能感觉到李卫东对孟子艺的“兴趣”远超过他，这让他更加警惕。
“师妹？”李卫东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调子，没再追问，反而话锋一转，“既然没有介绍信，也没有接收证明，这户口……按规矩是绝对办不了的。”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周向阳和孟子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不过嘛……”李卫东话锋一转，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口水，“念在你们初来乍到，又确实有个落脚点（他强调了45号院），情况特殊。这政策嘛，也不是完全没有变通的可能……”
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在周向阳心头燃起，但他丝毫不敢放松，知道后面必有转折。
果然，李卫东放下缸子，目光扫过两人，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呢，需要派人去45号院实地调查核实一下情况，看看何雨柱同志和院里其他人怎么说。另外，”他顿了顿，目光在周向阳身上停留片刻，“小伙子，我看你说话条理还算清楚，不像是目不识丁的。抽空写一份详细的个人情况说明，包括你的姓名、籍贯（编一个）、家庭成员（说都过世了）、师承何处（继续含糊）、以及来京的目的和今后的打算。写得详细点，态度要诚恳。” 最后一句，他加重了语气。
“是是是！谢谢李主任！我一定认真写！”周向阳连忙点头应承。虽然困难重重，但至少没有被当场抓起来，还争取到了缓冲时间！这己经是意外之喜了。
“至于这位小同志……”李卫东的目光再次落在孟子艺身上，语气似乎温和了些，“别总低着头嘛。抬起头来，让组织看看。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他像是在关心，但那目光却让周向阳感到一阵恶寒。
孟子艺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周向阳身后又缩了缩，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呐：“我……我叫孟……孟小花……” 她急中生智，用了系统给的粗布衣服标签上的名字（标签写着“孟小花制”）。
“孟小花？”李卫东重复了一遍，笑了笑，“名字倒是朴实。年纪轻轻跟着师兄出来历练，不容易啊。” 他语气带着一丝长辈般的感慨，但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孟子艺身上，那审视中夹杂的异样让周向阳如芒在背。
“小王，”李卫东终于移开目光，对王爱华吩咐道，“给他们两张登记表，让他们把基本信息先填了。回头等调查结果和情况说明都齐了，我们再研究。” 他特意强调了“研究”二字，显然这事远没定论。
“好的主任。”王爱华不情不愿地从抽屉里抽出两张粗糙的油印表格和两支蘸水笔递给周向阳，冷着脸：“填仔细点！家庭成分、个人经历，都得写清楚！字写工整！”
“谢谢王同志！谢谢李主任！”周向阳接过表格和笔，连声道谢，拉着还在发抖的孟子艺，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户籍窗口。
走出街道办那压抑的院子，重新站在胡同的青石板路上，两人都感觉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后背全是冷汗。
“吓死我了……”孟子艺拍着胸口，小脸依旧煞白，“那个李主任……他看我的眼神……好奇怪……我好害怕……”
“我知道。”周向阳的脸色同样凝重，眉头紧锁，“这个人……不简单。他对你的‘兴趣’明显不正常。” 他想起李卫东最后那句“年纪轻轻跟着师兄出来历练，不容易啊”，看似关心，实则充满了某种令人不安的暗示。
“那我们怎么办？”孟子艺慌了神，“他还要派人去西合院调查！万一傻柱他们说漏嘴了怎么办？还有那个什么情况说明……怎么写啊？籍贯？师承？我连编都不会编！”
“别慌！”周向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调查的事……是个麻烦，但也是机会！傻柱和一大爷他们见识过‘显圣’，心里多少有点顾忌，应该不会乱说话，至少不会首接说我们是敌特。我们得赶紧回去，提前跟他们通个气，统一口径！就说……我们是他们老家远房亲戚，遭了灾来投奔的！傻柱心肠热，一大爷昨晚也松口了，应该能帮忙圆过去！”
“那情况说明呢？”孟子艺看着手里那张复杂的表格，感觉像在看天书。
“我来写！”周向阳咬牙，“籍贯……就说鲁西南山区！偏远！闭塞！家里人都……没了！师承……就咬死是隐世门派，规矩严，不能透露！目的……体察民情，学习劳动，争取早日融入社会，为建设新中国出力！” 他飞快地编着，力求符合时代特色又尽量模糊关键信息。
“那……那李主任那边……”孟子艺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周向阳眼神一沉，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个人……是最大的变数！他明显没信我们‘师门’那套，但也没戳穿，反而给了我们缓冲时间。他图什么？” 他看向孟子艺，“我担心……他是冲你来的。”
“我？！”孟子艺吓得花容失色。
“对！”周向阳分析道，“他对你的关注太明显了！你的长相，气质，穿着打扮（虽然罩着粗布，但戏服的料子和脚上的绣花鞋瞒不过有心人），根本不像普通人！他可能怀疑你是什么……身份特殊的人，或者……单纯就是起了别的心思！” 他没敢说“色心”两个字，但意思很明显。
孟子艺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巨大的恐惧让她身体都开始发抖：“那……那我们怎么办？跑吗？”
“跑？往哪跑？”周向阳苦笑，“黑户，没粮票，没钱，跑出去死得更快！现在唯一的生路，就在西合院！我们必须牢牢抓住傻柱和一大爷这根线，坐实‘远房亲戚’的身份！同时……”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必须尽快搞到功德值！越多越好！只有系统，才能给我们真正的底牌和退路！”
他再次想起了功德商城里那些东西。介绍信？户口本？或许……真的有希望兑换？但那需要的功德值，绝对是天文数字！还有自保的手段……他不敢再想下去。
“走！赶紧回去！”周向阳拉起还在后怕的孟子艺，脚步匆匆地往南锣鼓巷45号院赶。街道办这一关只是暂时闯过，更大的危机如同乌云，沉沉地压在两人心头。李卫东那双带着审视和某种不明意味的眼睛，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回到西合院门口，周向阳停下脚步，看着孟子艺灰扑扑却难掩清丽的脸，再次叮嘱：“孟姐，记住！从现在起，你就是‘孟小花’！傻柱的远房表妹！少说话，多干活！尤其要小心那个李主任！有任何不对劲，立刻找我！”
孟子艺用力点头，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依赖。周向阳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熟悉的、吱呀作响的院门。院里，新的风暴和挑战，正等着他们。而赚取功德值的紧迫性，从未如此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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