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啾——”
回到相府，刚下马车，云苓一个猝不及防的喷嚏打了出来。她慌忙捂住口鼻，却还是惊动了走在前方的张仪。
“今日不必在书房侍奉，回去歇着吧，让厨房熬碗姜汤喝下。”张仪转身看着她，关切道。
云苓低头行礼，“多谢大人。”
随着张仪穿过相府曲折的回廊，云苓跟上他的步伐，却感到双腿越来越沉，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
就在踏入后院的瞬间，她眼前一黑，急忙扶住廊柱，却还是像断了线的纸鸢般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云苓！”
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见张仪难得失态的声音，还有那双有力的手臂接住她下坠的身体时，衣袖间沉水香的气息。
......
“发了高烧，脉象浮紧，是风寒入肺之症。”
迷迷糊糊中，云苓听见老医者苍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想睁眼，眼皮却重若千钧。有冰凉的手指搭在她腕间，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寒气入肺，加上惊吓过度……”
“这方子要加三钱紫苏叶……”
“夜里需有人守着，若高热不退恐伤及心神……”
云苓在混沌中挣扎，身体像被烈火炙烤，又似沉在冰窟。恍惚间，一阵熟悉的沉水香气息靠近，她辨认出那是张仪身上的味道。
她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只感觉有人轻轻拂开了她额前汗湿的碎发，那触感轻柔得不像真实。
“大人，药煎好了。”是墨寒的声音。
“放着吧。”张仪的声线比平日低沉，带着云苓从未听过的疲惫，“魏国传来的文书可到了？”
“刚到，己经放在书房……”
“都拿过来。”
云苓感到有人托起她的后颈，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苦涩的药汁缓缓渡入口中，她本能地皱眉抗拒，却听见张仪难得温和的声音：“咽下去。”那命令式的语气中竟夹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哄劝。
药碗见底时，一滴药汁顺着她唇角滑落。还未等她反应，一方丝帕己经轻轻拭过她的下巴。
那触感太过轻柔，以至于云苓疑心是自己的幻觉。她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人，却只能透过睫毛的缝隙捕捉到一抹玄色衣袖上精致的暗纹。
不知过了多久，当银骨炭在盆中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时，云苓终于挣扎着睁开眼。
暮色己经笼罩了厢房，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她缓缓转头，赫然看见张仪就坐在她榻边的矮凳上，手中竹简映着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大...大人...”她慌忙要起身行礼，却被一阵眩晕逼得跌回枕上。
锦被滑落，露出她纤细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灸痕迹。
张仪放下竹简，伸手探向她额头。微凉的掌心贴上来时，云苓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她从未这样近地看过他——鸦羽般的睫毛下，那双在朝堂上总是锐利如刀的眼睛此刻竟带着几分疲惫，眼下还有淡淡的青影。
“烧退了些。”他收回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知道自己病得多重吗？”
云苓垂下眼睛，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奴婢该死，让大人费心了……”
“既然知道。”张仪突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中投下阴影笼罩着她，“就快点好起来。”他说完便转身离去，衣袂带起一阵微风。
云苓怔怔地望着晃动的门帘，鼻尖还萦绕着那股沉水香的气息。
“云苓，你可算醒了！”春桃突然掀帘进屋，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走近，脸上写满了担忧，“你是没看见，大人抱你回房时那脸色……”
“抱……抱我？”云苓一怔，耳根瞬间烧了起来，比高烧时还要滚烫。
春桃放下药碗，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可不是？你在回廊上晕倒，大人首接就把你打横抱起来了！我从来没见过大人那样着急的样子，一路快步把你送回房，还亲自吩咐去请太医。”
云苓抓紧了被角，心跳如擂鼓。
“别...别胡说。”云苓声音细如蚊呐，“大人只是体恤下人罢了。”
春桃撇撇嘴：“咱们相府下人多了去了，你见大人对谁这样过？”
“春桃！”云苓急得咳嗽起来，“不可妄议大人！”
春桃连忙递上温水：“好好好，不说这个了。快把药喝了吧，这可是大人特意吩咐加了几味名贵药材的方子。”她眨眨眼，“对了，大人临走时说，让你痊愈后再去当值，不必着急。”
窗外，一弯新月悄悄爬上枝头，将清冷的光辉洒在相府的青瓦上。
云苓轻轻摸了摸手腕上的针灸痕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某人指尖的温度，云苓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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