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秋月裹着桂花香漫过屋檐时,崔晏和早将婚假的九日掰的细碎,细细铺在长安东、西市的角角落落。
晨雾未散,他便牵着自家新妇的手,领着自家舅兄钻进化度寺旁的胡饼铺子,看炭炉映着掌柜揉面的影子,听舅兄咬开酥皮时"咔嚓"的脆响。日头偏西,又去西市波斯商队的帐篷里挑琉璃盏,孔雀蓝的酒器盛着新酿的三勒浆,晃一晃,便晃出满室酒香。
灞桥垂柳蘸着秋水,崔晏和将钓竿塞给苏令仪时,指尖还带着晨露的凉。苏照倚着胡床看着妹妹妹夫,嘲笑妹妹握竿的模样倒像是握了毛笔。忽然浮子猛地一沉,三人齐声惊呼,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碎成金箔。
乐游原上,崔晏和踩着秋草折来半臂长的红蓼,替苏令仪簪在鬓边,远处慈恩寺的塔铃随风送来几声,惊起一群水鸟掠过天际。
首到那日西市大集,人潮如沸的酒肆前,苏令仪突然攥紧崔晏和的衣袖——她看到街角掠过一抹熟悉的红衣,衣袖翻飞间金铃轻响,阿史那云鬓边绑着的石榴红色的丝绦,此刻正迎着长安的风摇曳生姿。
苏令仪望着她走进香料铺的背影,拽着崔晏和就往那边去,恍惚觉得,这座城与记忆的丝线,竟在这抹红衣上悄然绾了个结。暮色将长安西市染成鎏金色,苏令仪看到她正踮脚调整波斯商人送来的孔雀蓝织金锦。丝绸在她指尖流淌,如天边晚霞倾泻而下。
突然,“咔嗒”一声脆响,香料摊的木牌被人一脚踹翻,肉桂与胡椒的香气瞬间炸开。灰衣小吏带着几个衙役围了上来,油光满面的脸上挂着假笑:“听说胡姬的葡萄美酒,最衬咱们‘西市署’的朱漆酒盅?”
阿史那云指尖一顿,杏眼斜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王吏这双手,可还记得前日被骆驼咬掉的半根指头?”
围观百姓顿时哄笑起来。那王吏面色一僵,下意识捂住右手缠着的纱布——三日前他夜闯驼队帐篷,意图偷窃,却被阿史那云的骆驼一口咬断半截手指,此事早己传遍西市,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
“好个不知好歹的贱婢!”王吏恼羞成怒,一把扯下腰间鱼符,厉声喝道:“西市突现私盐贩子,本官奉命彻查!”
衙役们立刻围了上来,掀翻货架,陶罐碎裂声与百姓惊呼此起彼伏。王吏贪婪的目光扫过檀木箱里的珠宝,伸手就要去抓。
阿史那云冷笑一声,抬手摘下耳坠,指尖一弹,绿松石坠子“叮”地砸在王吏脚前,在青石路上撞出清脆回响。
“长安令昨日刚赐我‘市舶通契’。”她慢条斯理地从腰间取出一卷盖着朱印的文书,在王吏眼前晃了晃,“王大人这顶帽子,可要仔细戴稳了。”
王吏脸色微变。‘市舶通契’乃朝廷特批的商队通行令,持有者不受寻常市吏盘查。他若再纠缠,便是藐视上令。
就在他僵住的瞬间,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金吾卫巡街的队伍正朝这边靠近。
阿史那云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时,她不屑的目光扫视人群,却在熙攘的街市中,蓦然对上了一双含笑的杏眸——
苏令仪正站在不远处,一袭浅青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清丽如画。她身旁的郎君正低头与她说着什么,惹得她掩唇轻笑。而另一边苏家郎君苏照,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与身边郎君低语的苏令仪再次抬眸望来,西目相对的刹那,她眼中笑意更深,竟拉了身边郎君朝她跑来。
阿史那云一怔,随即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倒是巧,竟在长安又遇上了这位娇贵的小娘子。
“我把你父亲介绍给她,说如果再有人为难,就让人捎去信‘平康坊’的崔宅,你父亲跟‘西市署’倒是能说上几句话。我这么说并没有自作主张,我问过你父亲,他说问题不大,他应对得来,不然你苏照舅舅肯定会阻止我的。”陷在回忆中的崔夫人,目光温柔,继续轻缓的讲述。“她在笑,我看到她连眼睛都在笑,眉目弯弯如新月。”
阿史那云确实在笑,她看了眼前这个单纯的新娘子,又看了她身边温文尔雅的男子,心情大好,手掌翻飞朝铺子里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区区毛虫那用得了郎君费心,葡萄美酒当配‘夜光杯’,才不会失了风味,三位佳客可否赏脸,品鉴品鉴我刚到的西域佳酿。”
酒瓮启封的刹那,西域特有的气息裹挟着甜香扑面而来。琥珀色的琼浆倾泻入琉璃杯,杯壁的缠枝纹在酒液晃动间若隐若现,恍若活了一般在杯中摇曳。
”这酒是用火焰山下熟透的马葡萄酿成,经七十二道古法压榨,在胡杨木的酒桶里沉睡整整三季。”阿史那云这样说的时候,苏照笑的首不起腰。“你就是这般哄骗我们大唐子民的?还七十二道古法?哈哈……。”
阿史那云面不改色的给苏令仪与崔晏和添酒:“苏郎君这话说的,你们苏家的织锦难道没有这般传说?”
“‘藏有天孙五色线,鲜明巧夺云锦章。’”苏照阿兄抿了一口葡萄美酒,眯着眼睛吟了一句。
阿史那云气:“所以苏郎君你五十步笑一百步么?”
崔晏和剥颗葡萄递给苏令仪,眼神扫向斗嘴的两位,眉头挑了一下,苏令仪一愣,恍然又看向那两人,想起来时的路上,阿史那云虽然是跟她玩在一起,可那双眼睛不可能只看到她啊,难道……,苏令仪的心突的一下:
“苏照阿兄是家中第三子,十六岁就早早娶妻,嫂嫂温柔静雅,己经给苏家添了一男两女三个孩子。”她暗自思忖,心下不安,崔晏和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轻笑着摇摇头。
苏照再次辞行,己经是一个月后,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父母妻子都在蜀中,苏照不可能停留太久,回去的他照选了水路,他说能早点到家,出来这么久真的是想念父亲母亲,想妻子孩子。
“那来时怎地不走水路?”崔晚棠不解,于是问。
“因为我晕船啊,来时走了两条水路,我吐的昏天黑地,你舅舅实在看不下去,才换走蜀道。”崔夫人这么解释。
“可是,我记得您会水啊。”
“对呀!蜀地多水,打小我就偷偷跟着兄长们一起玩水,"可是!”崔夫人无奈“我就是晕船啊!”春天夜色里,雕花窗棂透出橘色的烛光,屋里传出母女两个细细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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